今日风大李媪硬是磨着她披上了件披风,看着亭亭玉立的六娘,李媪想到她那天说起婚事的时候坦然的视线,想着还是忍不住背过婢女叮嘱了几句:“六娘千万要记得,与殿下说话时候,要羞涩些。”
哪怕装也要装出来几分,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在谈情赏花的时候,旁侧佳人一脸坦然的催你快些来下聘的?
六娘年纪还小,从前夫人在世时候与主君从来没有什么情谊,只在人前和睦,人后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只怕六娘受了误导会觉得天下夫妻都是这般的。
没开窍也是好事,自古痴情女子薄情郎,情深者总被伤。但是既然婚约以定,六娘总得在殿下面前装一装。没有男女之情不要紧,只要殿下觉得六娘对殿下有就行了。
看着姜婼若有所思的点头应下了,李媪这才放心下来。
马车上,姜婼左手揣着银香炉,右手却忍不住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腰佩。
这是那年他随手相送的东西,就是不知他还记不记得。
心情一路忐忑,姜婼也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什么,那夜将她从林中背出去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音容样貌。
那时候,她昏昏沉沉的烧了好几日,眼睛失明了几日。那时候又是在雪夜,那人将她送去府衙就离开了,甚至连名姓都要她在旁人口中得知。
后来,再多关于他的事,都是从坊间百姓口中得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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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就到了玉清观,姜婼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长兄姜稳。
姜婼坐在车中,姜稳就骑在马上走在马车前。
姜稳是姜家这一辈最杰出的子嗣了,前年才及冠的,如今已是司经局书令史,虽官职看着不大,却算是太子门下近臣了。
姜婼对这个兄长虽不近亲,但是敬重。
很快,马车便停了。
马夫拿了脚凳来,李媪扶着姜婼下了车。
姜稳生得俊逸,头戴小冠,披鱼尾灰银鱼白滚边宽袍,脚着银靴,是一副典型的贵族郎君模样。
他下了马,让马奴牵了马,自己在姜婼面前站定。
朝堂上的那些事,他是清楚的,也知道原本按照长幼有序该嫁宣王的人是月娘才是。
这是姜稳第一次正眼仔细瞧着这个妹妹,此前他对后宅那些事漠不关心,每每回后宅也只是会去看看月娘而已。
因着月娘的原因,姜稳看着姜婼的神色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歉色,语气也难得的耐心:“莫要怕,一起进去吧。”
婼娘从小就胆小性格软,不似月娘眉眼间总是带着矜傲。
姜稳料想她此刻应该是害怕的,议亲时候的女儿,都是如此。他不擅长安慰,此刻只是挤出了这干巴巴的话来。
两人走在碎石小道上,婢子们远远跟在身后。
姜稳一直注意着姜婼的神色,却见她容色平常。这若是月娘,这个时候怕是早就拿着帕子掩面涕泪了。婼娘却神色欣然,并无不豫之色。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婚事,委屈你了。”
这话,姜婼已经在其他人口中听过很多次了,那些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嫁过去就是给宣王陪葬的。
一开始李媪还管束着婢子们的碎嘴,不让流言传进她耳中,但是流言管得住,那些怜悯的眼神却是管不住的。
姜婼从不觉得,这桩婚事于她是什么委屈的事。
她站定,杏眼看着姜稳,认真道:“大兄莫要这般说话,宣王殿下是个很好的人,这是我的幸事,从来都不委屈,是我高攀了。”
这贵族女子中,有哪个能嫁得什么如意郎君的。
相较之下,姜婼觉得自己已经是幸运得很了,起码宣王是个仁义的君子,就连多年前自己深陷困境的时候都不忍心丢下她一个在破庙冻死。
如今,宣王被陛下忌惮,赐婚圣旨降下了都无人敢嫁他。姜婼怎么会让那样好的人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她也想陪在他身边一次,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也去保护他一次。
姜稳看着她,神色复杂。
见多了后宅隐私算计,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傻的女郎。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桩婚事可能会叫她把命搭进去。
宣王是有何德何能,能得婼娘这样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出自《洛神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