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晏兰捏着账册,偷偷点着蜡烛,凑到桌子旁翻看起来,结果越看越火大。
这本账册记录十数年的进账出账,笔笔清晰。
西府仅仅从凤祥阁就贪墨了三万两银子,更别提从中随便贪昧的金银首饰。
母亲出身世族郑家,嫁妆丰厚,自小不缺钱花,向来不甚在意钱两。后来长姐病逝,母亲深受打击,身子骨儿愈发孱弱,走两步便喘息不止,谁知,却让这些人投了机,取了巧。
看着账册字迹,随意凌乱,记录方式并不正规,显然私账。
她眉心微微揪起,躺在拔步床上看着头顶的承尘,到底是谁把私账送过来?
不过有了这本账册就好说了。
慕晏兰打算把两本账册,一起交给爹爹,反正事情关西府,这次就让父亲好好看清楚西府的嘴脸。
翌日清晨,等慕晏兰醒来,慕镇早就去上朝了。
她用过早食,便开始摘抄账目,银两的出入一笔笔把账目记下来,以备后用。
凤祥阁进项大,可开销也不少,光是买金子原料这一项便支出五万两。
进货渠道杂乱,而买的金子大多是水沙中出产的狗头金,糠金,再回来进行冶炼,自然开销就大了。
她犹疑片刻,在旁侧写下“莱州”两个字,她梦中隐约听黑衣男子提起说,莱州金矿产量大,品质好且价格不贵。
一直等到傍晚,父亲洗漱晚膳后,慕晏兰提着糕点来到书房。
昏黄的烛光下,慕镇正沉稳地站着练字,看见女儿提着食盒过来,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说道:“晏兰,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爹爹,我看你这些日子每天批公文到一更天,特意给你做了些枣泥糕,”慕晏兰把糕点端出来劝慰道。
慕镇摸着胡须,眼里含着笑:“你亲手做的?一见这糕点,为父确实有些腹饿了。”还是女儿贴心,他不由感叹道。
等父亲吃完半盘点心,饮一盏清茶后,慕晏兰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两本账册。
“爹爹,这是我陪嫁店铺的账册,我有些地方看不懂,特意过来请教你。”慕晏兰疑惑的说道。
“哦?”慕镇接过两本账册,“爹爹看看。”
慕镇在户部多年,对于账册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他翻完一本账册,眉头紧锁,接着翻开另一本。
慕晏兰则轻松多了,她在旁边慢悠悠地品茶,爹爹这里的普洱茶,比她喝得还要醇香,等一会儿走得时候带回去点。
她连着喝了一盏茶,正准备把茶碗放到桌子上。
父亲横眉竖目,大手猛然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简直混账。”
一本账册是假的,里面漏洞百出,专门敷衍上面的人,而真的账册字迹潦草,猫腻也不少。
慕晏兰愣了愣,接着杏眼里满是不解问道,“爹爹,可是这账册有什么问题吗?”
“晏兰,这是哪里来的账册?”慕镇压着怒火问道。
“这是凤祥阁的账册,店铺是我的陪嫁,昨天我去转了转,发现大掌柜的居然是慕晏萍的亲舅舅,我想着怎么也算是亲戚,便客气有加。”慕晏兰委屈说道。
“我见凤祥阁生意兴隆,便想看看账册,堂舅舅竟然还推三阻四,最后敷衍给了我这两本。我也看不太懂,只能过来请教爹爹了。”慕晏兰垂着眸子,似是羞愧难当。
看着天真懵懂的女儿,再想到娇弱的妻子,慕镇心里更不是滋味。
往常他念着兄弟情分,对西府多加照顾,对府中老人委以重任,没想到最后却坑苦了她们,慕镇心里又愧又悔。
“爹爹?是晏兰做的不周到,得罪舅舅了吗?我看他昨日脸色不太好看。”慕晏兰小心翼翼说道。
“他算是哪门子的舅舅?一个店铺的掌柜罢了,哼,我的女儿还用看他的脸色?”慕镇含着怒气说道。
慕晏兰愣怔的看着他,“爹爹……”
“晏兰,不用怕,这件事情交给父亲处理。”慕镇压制怒气,放低声音,生怕再吓到女儿。
“爹爹,不光是这一个店铺,别的铺子都是入不敷出,女儿实在是无从下手。”慕晏兰杏眼圆圆,可怜巴巴说道。
她看了几家店铺,背后几乎都有西府的影子,她倒是能自己处理,无非是多花些功夫罢了。
可是只有当丑恶的现实赫然摆在眼前,父亲才会不再信任西府,划清距离,以后在波谲诡异的政局中,不被西府所累。
慕镇答应了,并且雷厉风行,仅七八天的工夫,就把几个店铺的人员摸清,该辞退的辞退,该惩罚的惩罚,尤其是贪墨银两的,限期三日,必须退回。
若不退回者,直接押解顺天府。
刚开始,店铺掌柜们还观望,等听说凤祥阁大掌柜被押解到顺天府,这下子为了保命,顾不得肉疼,多年贪昧下的钱通通归还。
也有头铁坚决不肯退还的,一并送进顺天府,按律法处置。
傍晚,慕晏兰来到父亲的书房,看着桌子上厚厚一沓子银票,顿时有些吃惊。
虽然她知道店铺银两短缺,却并不知竟然有这么多。
“这都是那些掌柜归还的,十多年贪昧的出息,这些银票你好好收着。”慕镇把银票推到慕晏兰手中。
这实在太过了,看着约莫有一万两了。
“爹爹,这些铺子本来就是母亲的嫁妆,应该有弟弟的一份,这些银票分给弟弟一半吧。”慕晏兰说道。
弟弟眼看着越来越大,应该有自己的私库,交友应酬都要花钱,没有银两傍身,出了门难免让人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