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疾步回到东府,气喘吁吁地关上大门,别说装病逃跑这事还挺刺激的。
“幸好咱们跑得快,要不今儿又得大出血了。”慕晏兰擦了擦额头汗珠说道。
慕大夫人喘匀气,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要银子?”
之前女儿在去西府的路上,就对她说,这次请安八成是为了要钱,那时她还半信半疑。
直到三夫人哭穷,又是祖屋塌了,又是族学请夫子,总而言之就是要银钱,她才确信无疑。
慕晏兰当然知道,在梦中西府就是这样,贪得无厌,年年哭穷要银两,而等东府出事便落井下石,这些事自然不能说出来。
“阿娘我也就是瞎猜的,毕竟咱们逢年过节一去西府,他们就唱起红白脸,要钱要东西,见的多了,自然就省得了。”
慕大夫人被她说得笑了,“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嘛,以前西府的姐妹们,没少挤兑我,以后我是不会相让,再任由他们欺压。阿娘,人善被人欺,并不是退让能解决问题的。”慕晏兰趁机劝说道。
“阿娘自然明白,可是慕老夫人毕竟是长辈,不好弄得太僵。”慕大夫人心有顾虑,孝道便是掣肘,若是顶上不孝的名头,老爷的仕途便叵测了,这也是东府多年退让的缘由。
慕晏兰明白,宗家族亲,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根本不是轻易能割舍的,只能徐徐图之了。
话虽这么说,也不能就此便宜了西府,想到三夫人提到的族学,慕晏兰心里想,今日正好过去看看。
“阿娘,我想去族学接弟弟。”慕晏兰撒娇说道。
现在已经接近巳时,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下学了。
看着他们姐弟情深,慕夫人乐见其成,“你想去便去吧,我先回去安排吃食,一会儿你们俩来翠清院。”
一说在翠清院吃饭,慕晏兰想到上次,呃……不过万幸,这次父亲不在,慕晏兰立即笑着应下来。
西风瑟瑟,万木凋零,唯有松柏苍绿。
慕晏兰裹着狐皮大氅,抱着手炉,头上粉色丝带随风飞舞,只露出一个潋滟的秋眸,嫩白的小脸,甚是娇俏。
东府的下人刚开始还惊奇,三姑娘短短两个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笨重的身子,瘦了许多,整个人变得娇俏玲珑,惹人怜爱。
如今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总忍不住偷偷看上两眼。
看着慕晏兰身影走远了,两个婆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三姑娘是不是又瘦了?”
“瘦是瘦了,关键瘦对地方。”另一个婆子说道。
“是呀,你看三姑娘身段绝了,你看看那腰臀,那……啧啧……让我一个老婆子看着都眼热。”
“你眼热有啥用,最后不都是便宜了沈家郎君。听说沈家三公子病情有所好转,人也清醒了,就是双腿落下残疾。哎,男子若是不良于行,一辈子不能出仕为官,也不能上马杀敌。”
“那他岂不是只能困在宅院里?虽说三公子才华惊人,负有盛名,可虎落平阳连犬都不如,咱们三姑娘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慕晏兰不知道婆子私底下的话,她正带着白术朝族学走去。
族学就在东府附近的院子,当初这处院子是父亲买下来,专门供族中子弟念书的。
慕晏兰到了族学的门口,示意守门的人不要通传,悄无声息地走进院子里。
书房里传来朗朗读书声,透过窗缝,她看见五六个孩子正在摇头晃脑读书。
书房里年纪最大的便是慕府二房嫡子慕刚,莫约十三岁,肃穆着小脸,认真听着先生教书。
再就是慕府三房嫡子慕涞,莫约十来岁,眼珠灵活,一看就是心思多的。
接着她看见慕致,小家伙坐得端端正正,一板一眼跟着夫子读书。
蓦然,慕晏兰看见慕涞从袖子里偷偷掏出一个陶罐,打开盖子,垫着帕子捏住蜘蛛,朝慕致丢去。
慕致正听着先生讲解论语,突然感到手背上发痒,赫然看见一个黑色蜘蛛正趴在手上。
毕竟事发突然,加上年纪小,他吓得猛然站起来,用力把蜘蛛甩到一旁,几案因起身太猛,发出尖利划地的声音,书本哗然落地。
夫子一脸刻板走过来,“慕致,你在干什么?”
慕致有些羞愧低下头,:“夫子,学生知道错了。”
“我说过课堂之上,切勿喧哗,违者十个戒尺,伸手。”夫子脸色阴沉说道。
慕致看着戒尺,心里发憷,但还是乖乖地伸出手,“啪……”重重一声。
一戒尺下去,他的手心立马红肿一片。
慕晏兰看不下去,正要进去,突然看见慕刚站出来,“启禀夫子,原不是三弟的错,是有蜘蛛爬在他手上,他才会失态的。”
慕刚长得高大,坐在最后一排,自然是都看见了。
“蜘蛛?在哪里?”夫子冷冷问道。
慕刚如实说道:“刚才爬走了。”
“大哥,你不能为了替三弟开脱撒谎,犯了错,就要受惩罚,只有挨打过后,才能知道改过。”慕涞一本正经数落道。
夫子一脸认同,语气带着两分恭敬:“二公子说的有道理。”他现在每月份例,都是从三夫人那里领取,自然偏心一些。
“二弟,明明是你带着陶罐,里面装着蜘蛛戏弄于人,现在却都推在三弟身上,你当别人都是眼瞎的不成。”他性格向来鲁直,见三弟狡辩,愤愤说道。
“大哥,我们都是西府的,老三他可是东府的,你要是胳膊肘往外拐,看祖母怎么惩罚你。”慕涞语气里带着威胁。
慕刚楞了一下,继而说道“就算祖母来了,我也是那话,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夫子不满地掀了掀眼皮,“你们说的蜘蛛在哪里?我看压根就是子虚乌有,为了逃避惩罚,撒这种无稽谎言,慕致二十戒尺,慕刚十戒尺,你们两个伸手。”
慕晏兰顿时气笑了,好一个迂腐昏聩,是非不分的夫子。
她推开门走进去,夫子听见重重的开门声,转头看去,一脸怒气地说道:“书房重地,女子怎能来呢?简直有辱斯文,快快出去!”
慕晏兰连个眼风都没给他,径直走到慕致身旁,看见他眼中含着水光,嘴唇倔强抿着,心顿时就软了。
“手疼不疼?”慕晏兰轻轻握着他的手问道。
看见慕致手心红肿,手腕处隐隐发青,她脸顿时沉下来。
“夫子就是这样教导学生的?不分青红皂白,黑白是非,凭着好恶罚人。”慕晏兰质问道。
李夫子气得胡须翘起来,“我惩罚自己的学生,哪里轮到你一个女子指手画脚,快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