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日子悠闲安逸,慕晏兰常常同慕致上山,采松子榛子,收集好后装到布袋里,带回来炒着吃。
傍晚时分,晚食后便散散步,泡泡温泉。
这样十来天下来,慕致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红润,看着健康多了。
唯一苦逼的事,就是喝药,白术每天雷打不动端来一大碗黑漆漆的药。
刘大夫开得方子,又苦又涩,在白术直嗖嗖的目光下,慕晏兰只得捏着鼻子喝下。
她一口喝干碗里的药,吐了吐舌头,觉得苦的舌头发麻。
“姑娘,别嫌这药难喝,我看着你这一段时间瘦了不少,连气色都好了呢。”白术劝慰道。
“等等,让我缓会劲。”慕晏兰嘴里嚼着蜜饯,含含糊糊说道。
慕晏兰连着嚼了两个蜜饯,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些。
“白术姐姐,你光顾着我,你每天也必须按时喝药。”慕晏兰说道。
“姑娘喝完,我就去喝。”白术收了药碗。
慕晏兰看向她,本来圆润的脸蛋,现在瘦了一圈,连下巴都露出来了,显得清秀许多。
“药效确实不错。”就是着实苦了些。
“姑娘每天按时喝着,等身子调理好,药就能断了。”白术把药碗放在托盘上,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姑娘,白霜想见你。”
“见我?所为何事?”慕晏兰问道。
“约莫是想出府。”现在白霜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如今来到庄子上,姑娘不用她伺候,整日呆在房里无所事事,心里愈发忐忑。
“人就不见了,白术姐姐你跟她说,好好在庄子呆着,不要惹是生非,等事情过了,就放她出去。”慕晏兰说道。
“嗯,是当如此。”白术点点头,便拿着托盘出去了。
午歇起来,慕晏兰走到贵妃榻旁,倚窗而坐,她随手拿起小几上面的游记,翻开来,里面赫然夹着两三片枫叶。
这些都是她从山上采的,放进书夹干,提上小字,精心制成书签,再夹在书页里,别有一番淡淡茶木清香。
平日里,除了陪阿娘说话,山上溜达,大多时候是翻书看。
她自小性子内向,不喜出门,整日闷在府里。
后来慕镇便亲自教她读书识字,等开了蒙,识了些许字,慢慢养成随意翻书看的性子。
幸好阿爹不是拘泥的性子,她无事时,成天钻到书房,什么书都看,诗集,游记,史记,音律真的是荤素不忌。
这本游记讲的是北疆的风光,以及柔然的风俗,柔然在北边草原地带,民风粗犷彪悍,喜食肉类。
慕晏兰不知不觉,翻看着就到了黄昏。
一到黄昏,白术姐姐便不许她再看书,说是黄昏时分,阴阳交接,看书最容易坏眼睛。
慕晏兰看不成书,便去隔壁院子里,把埋书苦读的弟弟拉出来,一起去外面散步。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着,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当真是美如神仙。
庄子在钟山山脚下,紧挨着燕雀湖,秋天湖水清澈碧绿,水明如镜。
最喜人的是,这湖里的鱼儿异常肥美,慕晏兰带着慕致,拿着钓鱼竿和鱼篓,头上顶着草帽,悠然钓鱼。
鱼食拌的好,半天的工夫,就钓了一篓子的鱼,鲫鱼鲤鱼在竹篓里跳跃,慕致蹲下身子,看着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鱼,脸上露出正常孩童般的微笑。
慕晏兰却坐在杌子上,双手托腮,心思飘远。
梦中今天慕府会接到查抄府衙下狱的圣旨,而如今风平浪静,应当是躲过这一劫了。
慕晏兰这次来庄子,不光是游玩,还是来偷藏银子的,不过如今看来,怕是暂时用不上了。
直到傍晚,庄子炊烟袅袅,一派祥和,慕晏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梦中的场景真的不会出现了。
看着慕致下午钓的满满一桶鱼,慕晏兰顿时来了兴致,今儿晚上可以吃全鱼宴,清蒸鱼,红烧鱼,糖醋鱼,鱼脍……
一桶鱼送到后厨,很快变成一桌子美食。
慕晏兰尝了一口糖醋鱼,鱼肉鲜嫩,酸甜可口的酱汁在味蕾炸开,她忍不住眯起眼来。
薄如蝉翼的鱼脍,搭配着玛瑙色的蘸料,晶莹剔透,入口融化,至甘旨矣。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慕晏兰翻看着手里的音律书,里面提到一个小调,歌词清丽,她忍不住哼唱出来。
虽然她长得胖,但声音清新空灵,唱出来的小调别有韵味。
“姑娘,这是你跟三公子采回来的松子,后厨刚炒好送过来,别说野生松子还挺好吃的。”白术端着托盘,里面瓷盘上铺着冒着香气的松子。
慕晏兰从里面捡些松子,磕了起来:“香倒是香,就是太拉仇恨值了。”
前两天他们俩去捡松子,恰巧碰见几只小松鼠,那家伙龇牙咧嘴的,对着他俩一顿吼。
主要是他俩这些日子捡的勤快,抢了小松鼠过冬的粮食,逼得小家伙出面威胁了。
松子味道不错,就是有些费牙,慕晏兰磕了一把,便放下了。
“白霜,还在屋子里绣花呢?”慕晏兰问道。
白术摇摇头,“她呀,哪还有心思绣花,姑娘不让她进屋里伺候,晾在一旁,人愁都愁死了。”
这些日子白霜着实焦躁不安,主子越是轻松悠闲,她便越惶恐,生怕主子找个人牙子,把她发卖了去。
听说姑娘找她,白霜忐忑不安的来了。
谁知看到美人榻上,懒懒散散嗑瓜子的姑娘,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这是三姑娘?
什么时候瘦了这么多!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姑娘行礼呀。”白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白霜这才回过神,匆匆跪在地上,“白霜,见过姑娘。”
慕晏兰放下手中的瓜子,扫了她一眼说道,“白霜,我身边是留不得你了,念在你陪伴我十多年,给你留个体面,回府后放了你的卖身契,你归家嫁人去吧。”
白霜闻言,萎靡坐在地上,这比发卖给人牙子强,可是若是跟在三姑娘身边,能嫁更好的人家。
白霜心里打了个转,不死心问道,“姑娘,白霜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慕晏兰淡淡瞥了她一眼,“那行,那你便同我一起入沈家吧,听说沈将军手下诸多士兵皆还未婚,有的在战场上受过伤。那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也不算辱没你,等我嫁到沈府就帮你张罗。”
什么?
让她嫁给那群莽汉?
白霜连忙摇摇头,“奴婢想差了,前些日子娘老子相看好了,等回府,我就归家去。”
慕晏兰深深看了她一眼,挥手便让她走了,这一走,主仆的情分算是彻底断了。
白霜走后,慕晏兰吩咐郑管家派人盯紧白霜一家子,或许下毒之事能找到些许线索。
慕晏兰伸了伸懒腰,溜达到母亲的院子里。
母亲自从来到庄子,身子益发好了,她早年琴艺艳绝京城,后来身子骨不好,很少弹了。
不过来到庄子,天天闲云野鹤,兴致便上来了。
阿娘弹着琴,曾姨娘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阿娘,这曲子真好听。”慕晏兰走进来,由心赞叹。
“这是秋山曲,如今啊,正好应景。”慕大夫人浅浅一笑,眼中却是泛着喜悦的光。
“秋山曲,阿娘是不是选自横吹曲赋?”慕晏兰问道。
“正是,”慕夫人惊讶看了她一眼,“晏兰,你知道横吹曲赋?”
也是,自家女儿小时在琴艺上颇有天赋,只是后来不肯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