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到四婶婶了。”沈淮宁的指腹轻敲着扶手,依旧是微微笑着,嘲讽戏谑更甚。
秦懿徳仍未缓过神来,似是受到惊吓般,颤声说道:“我可是母亲钦点的当家主母,你可不要太过分!”
“那是自然,只要四婶婶把亏空的金银补上,侄儿自会既往不咎。”
如今倒是回到做小辈的姿态,时风时雨,永远摸不透他的性子。
“这怎么可能!”秦懿徳瞪得眼珠子几乎跳出来,脸上艳丽的妆容逐渐花掉,“这么一大笔账面怎么可能一口气补上,更何况......”
她为沈家任劳任怨那么多年,拿点钱怎么了!这好不容易拿出来再放回去,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我可不管!”沈淮宁拂了下袖子,“若是此事被那老太婆知道,估计你们就得上演一场狗咬狗的好戏了。”
幽幽说着,言语间丝毫不把她们放眼里,一脸置身事外地看好戏。
秦懿徳就算再气不过,如今也只能打碎牙活血吞,沉沉应道:“好,我会把亏空的账目补上。”
说着,她几乎逃亡似的退了下去,满腔怒火和怨怼屈辱无从发泄,一路踩雪而去,差点踩中雪水滑倒,心下急着先去看看沈殊彤的情况。
尽显狼狈。
袁青木忍不住摇摇头,心下感慨,这要是不做将军,做谋士也是可以的......
忽地,嘶鸣响起,抬眸一看,一只灰色的海东青盘旋在空中,叼着小竹筒过来,扑朔着翅膀稳稳地落在袁青木手上。
袁青木拆开信笺,将它放走。
可入眼所得的消息,让他不由得倒吸口冷气。
沈淮宁:“怎么了?”
“将军,西南王的世子罗缉熙进京了,还遇到了刺杀,后来被人救下,入宫后长公主做主让他留在京城,陛下也只好准奏,而且这世子爷还向陛下请了道赐婚圣旨,约莫等他在上京住满一年,也就是明年这个时候就正式成婚了。”
“这罗缉熙明面上是受陛下邀请进宫,实则是为了牵制西南王而来做的质子,可陛下偏偏不知,这西南王向来只爱权势,他这儿子还是最不受宠的一个,估计也只是弃子,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沈淮宁沉思着,这罗缉熙进京刺杀的事一早就知道了,想必就是当时他和许明奚救的那个家伙。
还真是孽缘......
思及此,沈淮宁冷笑几声,不禁摇了摇头,可又觉着哪里不对劲,“他从未到过上京,怎么会主动请求赐婚,是哪家的女子?”
袁青木扯了下嘴角,“这个才是让属下惊奇之事,是永安许家,也就是夫人的嫡妹,许思蓁。”
“许思蓁?”沈淮宁一怔,“谁来的?”
说罢,转着轮椅到回廊上。
袁青木顿时无言,紧跟着上去,“就是那个本来与您成亲的许家嫡女,夫人应该跟您说过的吧!”
沈淮宁心不在焉地应道:“好像有,不记得了。”
“那.......那属下还想问问。”
袁青木匆匆走到他面前,为他放下台阶的杌子,替他推着轮椅,继而道:“将军您早就知道四方母女在背后所做之事,怎么现在才给她们一个教训?”
倏地,沈淮宁停了下来,转眸眼刀飞向袁青木,害得他立刻乖乖噤声。
沈淮宁敛回目光,沉声道:“他们拂了本将军的面子,自得好好敲打,你那么有空还不快去值守,愣在这问些有的没的。”
丢下这句话,他自行推着轮椅而去。
只留袁青木一人待原地,双手覆在身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感慨道:“哦......原来是为了面子。”
说罢,利落地转身,甩着马尾,一脚飞上廊檐。
小雪渺渺,渐渐化成小雪团融化在廊檐下,借着灯火微晕似有雪花飘荡在上面,伴随着细细的踩雪声,沈淮宁来到藏书阁。
天几近蒙蒙亮,藏书阁内依稀有一豆孤灯萦绕在侧,时不时发出刺裂的星点子爆蕊,夹杂着绵密悠长的呼吸声。
沈淮宁走近睡着的许明奚,观望着这桌上的竹纸,看来已经抄完了。
还真是马不停蹄地,没有歇着。
沈淮宁心下一沉,发现她的脸又沾染上了墨渍,嘴角勾了下,随即用案桌上的素帕擦了下,但没想到越擦越花,细嫩的皮肤还因为用力太大渐渐泛起红晕。
许明奚似乎感觉到疼,忍不住埋怨几声,转过头去。
“你!”沈淮宁气的不打一处来,嘀咕着,“我堂堂大将军给你这小丫头擦脸居然还这么大意见......”
说罢,他放下素帕,起身将她抱起。
许是有经验了,没前几次那么僵硬,稍稍一搂,她就落入怀中,小脸跟个小花猫似的,睡得很熟。
沈淮宁走到软塌边上,不料心下一颤,膝盖以下的骨头顿时脱了力,身形一晃,他半跪在地上。
怀里的人被紧紧搂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还侧了下身子,往最暖和的心口埋去,嗫嚅几句,还下意识地蹭了蹭。
毒血隐隐渗入脖颈筋脉,连接着心口,几乎要刺破而出。
沈淮宁紧咬着牙,极力压下闷哼,幸亏离软塌不过一步之遥,他轻轻一放,将许明奚放到软塌上,覆上被褥。
随即挪着身子,拉轮椅过来坐上去。
不过一刻,他稍稍调息才缓了口气,紧紧抚着膝盖,眼底涌上复杂的神色。
待事情了结,他就可以死了......
思及此,他自嘲地笑了下,余光瞥过安睡的许明奚,便出了藏书阁。
屋门合上,光影浮掠,只余屋内烧得火旺的银霜炭。
末了,许明奚转了个身,小脸蹭了下被褥,呓语道:
“将军,我已经抄完了,您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沈.抱媳妇小能手.淮.淡定得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