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摆着冰块,窗户开着却一丝风也没有,周念蕴恹恹的提不起说话的兴致,急坏了采郁和季顺。
“……那袁进算是废了。”季顺一句话,周念蕴抬眼看他,见她可算有了反应,季顺赶忙往下说,“宣抚使认事不认人,管你什么身份,到了他手上不死也脱层皮。”
采郁跟着接话:“他怎么废了?”
“从腰往下,开水烫也没知觉,以后是站不起来了。”季顺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因罪名是诽谤,脸都叫打肿了,袁伯爵去接儿子时竟没认得出。”
看来赵阔是真没留情。
“袁伯爵头一天还撑着没去捞人,只是坊间对他家有过皇恩的事迹多起来。”季顺不细说,周念蕴也听得明白,再怎么强撑,袁家也不可能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问,“可宣抚使更绝,一连三天审讯室硬是没进出一个人,那袁伯爵想探消息都不知道该找谁。”
“宣抚使那里的门路是断了,袁伯爵便想给知府施压。”季顺说完这话快速地瞥了周念蕴一眼,她又在晃神。
采郁与他打着配合:“曾大人是如何反应的?”
“小姐可还记得要他自己去领罚?”季顺借着话茬问她。
周念蕴点头。
季顺伸出两手食指一比划:“取十尺长的藤条抽的后背,知府已告假数日。小的听说下床都需人搀扶。对外只说是起夜时摔了一跤,大夫要他静养。”
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声,周念蕴显然心不在焉,沉思一会她提议道:“我总觉得来了琼州之后事事不顺,莫非这里与我反冲?”
两人对视一眼,请示道:“小姐的意思是……”
“沧州亦是我的封地,离这儿不远,虽不如琼州繁华,但足够我静养。”她是动了离开此地的心思。
采郁和季顺一想觉得有理。他们离京到此就是养病来的,这病没见起色,先是祈福不顺,又遇上腌臜泼皮,平白惹了一肚子的不痛快。
“小的即刻去准备?”季顺试探道。
周念蕴颔首:“嗯,这几日就动身。”
眨眼到琼州已有半个月,徐玉朗抄经到现在能让她满意的不过五六份:“交给女冠供养起来。对了,还有那道长,我们离了这儿叫他自己找个由头出关。”
过一会又想起还得找人知会徐玉朗,可底下人都忙成一团,周念蕴便自己去往荷花池小筑。
刚到那里就逮住徐玉朗心不在焉:“徐大人。”连她到了跟前都没发现。
徐玉朗猛地站起,不留神将底下的凳子碰倒,“嘭”的挺大的一声。他本就白净,一下子脸红到耳根便分外显眼,他将凳子扶起,愧疚道:“没留神,吓着姑娘了,对不住。”
又是对不住。
周念蕴细想着,他俩还没见面徐玉朗就开始对不住她,见了几回面,回回也是对不住,他这债是越欠越多。
“想什么呢,都没察觉我进来。”周念蕴直接问道。
徐玉朗支吾着:“近日杂事繁多,一时晃神。”
周念蕴不信:“知府晨起应卯都免了你的,只要你一心待在此处,何来其他杂事?”
徐玉朗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曾大人前几天起便身体不适,衙门大小事务都留给底下的人来处理。”
哦,她忘了曾如易如今行动不便。
“不是说知府手下能人众多,总不会全累你一人吧?”徐玉朗赶紧否认。
余光瞥到他抄录的经文,一页纸工整地写了大半,她一下子找不出由头,但欲加之罪:“摆明了是你心不诚,还拿别的事糊弄我!”周念蕴半真半假的威胁,“待我回了小姐,罚你再抄十遍。”
原以为徐玉朗会反驳,会求情,可他一句好话没说老老实实地应下:“在下认罚。”
无趣。
一拳打在棉花上,却比其他话都有力地堵住了周念蕴的无理取闹。
“你……”两人同时开口。
周念蕴微微惊讶,徐玉朗还是头一回主动跟她说话,她饶有兴致地催促:“你先说。”
徐玉朗没多推辞,不大好意思地问:“你没被为难吧?”
略一想便知他说的是那天被采郁撞见的事,周念蕴好笑地摇头,谁敢为难她。
得到答复徐玉朗低头轻笑一下,很快便掩去,那神情就像是挂心许久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并且还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