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是孩子们的一周岁生日。于家头天就请来了厨师,找好了帮忙的村人,搭起大棚准备酒席。虽然,小儿周岁并不搭棚办酒席,也不下帖请客,但近亲们都会循例前来贺喜,聚会一番。特别是娘家人一定会来的。于友德夫妇算计半天,先是按近亲的人数打算办十桌酒席,后来想想,这二年,随着于家日子的兴旺,好些早以不来往的老亲又都有了走动,再加上自己又当上了乡长,几个村子的管事的肯定会来贺喜,因此预备了四十桌酒席。
筹备酒席,必须提前几天请厨师开单子,商量酒席的规格。从县城请来厨师得意地介绍说:“咱平谷地区红白喜事操办酒席,席面的规格以碟、盘、碗的数目来确定,五寸以下为碟、六寸以上为盘。主要规格有大十二八席,4凉、2炸、2炒为8碟;4中碗、4小碗8碗;2大海碗、2大盘,共20件。如果再加上4小碗,就是三八席的规格。第三种规格是二八席,也叫八八席。一共8碟8中碗。如果再加上4小碗,就成了小十二八席。第四种规格的酒席是半桌席,有8碟、2大盘,再挂4碗。”从县城来的厨师似乎很看不起山里人,他喝了口浓茶接着说:“酒席的规格要按主家的身份地位和财力来决定。像你们山里人,一般重大喜事才办半桌席。你们家虽然看起来停宽裕,我看一个孩子的生日宴,按半桌席的规格招待亲戚就挺有面子了。”
“山里人怎麽了?你还别瞧不起人。我儿子、闺女的生日酒席,就办‘三八席’。你就按‘三八席’的规格,列出购买单子,我们好派人去采购。”木英平时并不在意这些表面的形式,看到厨师嘴脸,最恨别人看不起人的木英,不等老于夫妇表态,自作主张定下了酒席的规格。
“老五媳妇,咱们可没分家!别化老家儿的钱不心疼,你们化老家儿就是花我们的钱。我们可不同意为了孩子的生日,糟踏大家的钱。”老于夫妇还没有表态,几个赶回来的嫂嫂就不同意了。
“是啊!是啊!为个孩子的生日没有必要浪费,山里人攒点钱不容易,我看就办‘半桌席’吧。”厨师得意地摇头晃脑,嘴角挂着一种轻蔑。
“不行,就办‘三八席’。钱不用老家儿出。我和于五自己掏。”木英看不起几个大嫂的小家子气,爱表现,好面子的她态度变得更加坚决。
“我看,就办‘三八席’吧。”于友德了解木英的脾气,见不用他掏钱,他表示赞同。他有他的想法,到时前来贺喜的朋友都是一些有身份见过世面人,酒席好,他的脸面也有光。嫂嫂们一听木英自己掏钱,又能白白吃到上等酒席,也都不再反对。
“东家,东家。你们咋能办‘三八席’?我看办个‘小十二八席’就足足可以了。”城里来的厨师却出面阻拦,态度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嚣张。
“不用再说了,我们就办‘三八席’,你开单吧。”于友德见厨师态度的改变,立刻感到脸上有光,马上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势。
“东家,东家!今天我算开眼了,没想到山里人这麽有钱。我也不怕丢人了,实话告诉您。我没操办过‘三八席’,最多只操办过‘小十二八席’。您要办‘三八席’,我只好请我师傅主厨,我只能打打下手。今天的单子也开不成,明天还是让我师傅开单子吧。”城里来的厨师狼狈地说了实话,一边道歉一边起身要走。
“没关系,没关系。明天开,就明天开。不过,你不能马上走。必须喝完酒再走,不然就是看不起我们山里人。”挣足了面子的于友德立刻大度起来,拉住厨师挽留他。
姑姑、姑父和几个表哥、表嫂早早赶着马车提前到了于家,姑姑再次充当了姥姥的角色。送来活鸡、蛋糕,抱着两个孩子踩蛋糕、骑活鸡,寓意“吉祥如意,步步登高。”远近亲戚、朋友陆续赶来,给孩子带来了食物、玩具、小衣服。许多请过木英帮忙的村里人,为了还人情,都交了份子钱。还有些人家虽然没有欠过于家人情,但为了日后着想,也赶来贺喜。数了数人数,酒席得开五十桌,急得于友德夫妇赶紧派人采购不足的酒菜。
“爷爷,外边来了一队骑马的大官,正打听你那。”于友德的大孙子从门外跑了进来。
“谁是于友德?”从门外进来的军官提着马鞭对鸦雀无声的众亲戚说。
“老总,我是,我是于友德,您有何吩咐?”于友德紧张地说。
“齐木英你认识吗?请他出来。”
“木英,木英,快过来。有长官找你。”于友德高声喊叫木英。
“我就是齐木英,你有什麽事?”见过大场面的木英一点都不惊慌。
“报告!我是北平来的王副官,奉长官之命前来贺喜。请您点收。”军官向木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挥手命人将礼物抬了进来。点验完毕,军官将一封信交给木英,然后不顾于家人挽留,带人离去。
木英顾不上亲戚朋友的祝贺,急忙打开信封,信是于凤至夫人的亲笔信。大意是木英半年前托人带去的信已经收到,知道木英嫁人生子,非常高兴。对于齐振清请求配给军需给养的事项,**已委托驻北平的部下尽力支援,让齐振清派人洽谈。信的最后提到“西安事变”后**被扣押,她也刚刚从欧洲赶回国内,一边陪伴**,一边四处活动,争取早日释放**。她现在没有精力照顾木英,此次只好托北平的老部下为孩子送去贺礼。她希望木英自己照顾好自己。
原来半年前,齐振清派人给木英送信,要她以“干儿子”的身份替他疏通关节,解决给养问题。木英只好写信给于凤至,述说想念之情,告诉她自己结婚生子的经过,最后委婉地替父亲求情,请求解决部队给养问题。可是她不知道,当时于凤至正远在欧洲照顾子女,没有陪伴在**的身边。忙于公事的**没有立刻给她回信。
看完信,木英想到父亲半年来杳无音信,不知生死;现在**又被扣押,自身难保,父亲的希望恐怕又要落空了。难过地躲开人群独自落泪。
“抓周”是生日的重要项目。“抓周儿”的仪式一般都在吃中午饭之前进行。讲究一些的富户都要在床(炕)前陈设大案,上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如果是女孩,“抓周儿”还要加摆:铲子、勺子(炊具)、剪子、尺子(缝纫用具)、绣线、花样子(刺绣用具)等等。一般人家,限于经济条件,一般都会简化,仅用一铜茶盘,内放私塾启蒙课本:《三字经》或《千字文》一本,毛笔一枝、算盘一个、烧饼油果一套。女孩加摆:铲子、剪子、尺子各一把。由大人将小孩抱来,令其端坐,不能给于任何诱导,任他挑选,看他先抓何物,后抓何物。以此来测卜其志趣、前途和将要从事的职业。如果小孩先抓了印章,则谓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享通;如果先抓了文具,则谓长大以后好学,必有一笔锦绣文章,最终能三元及第;如是小孩先抓算盘,则谓,将来长大善于理财,必成陶朱事业。如是女孩先抓剪、尺之类的缝纫用具或铲子、勺子之类的炊事用具,则谓长大善于料理家务。反之,小孩先抓了吃食、玩具,也不能当场就斥之为“好吃”、“贪玩”,也要说他“孩子长大之后,必有口道福儿,善于‘及时行乐’”。总之,长辈们对小孩的前途寄以厚望,在一周岁之际,对小孩祝愿一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