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也没带其他的弓箭来……”但她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带着你射箭好吗？”

我再次想起了兰池书局那本女将军话本里的情节——

某年某月某日，落难男伶再次落难，女将军再次持剑救人。二人在破庙夜雨，篝火余温中互诉了一番衷肠之后，看着爱人熟睡的人眉眼，女将军终于意识到不能将他一直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应该给他自由翱翔的本领与苍穹。

于是第二日雨过天晴，女将军便提议教男伶射箭。她将爱人半拥在怀里，掌心贴着对方的手背，温热的呼吸扑在耳侧，教他拿起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过的长弓，然后将长弓拉成一个饱满的弧形出箭。

难不成我今日也有成为话本子主角的机会了么？

虽然是男主角，但也很不错啊！

我很是雀跃不已，于是胡服小姐姐就笑起来靠近我身后。她的指节和手心都生着一层薄茧，让我不由得有些分心——

按理说今日能来参加马球会的都是帝京城的名门望族，再怎么不熟我也该叫得上名字才对。而且在我的记忆里，帝京并没有哪家哪户的女儿是长年练武的啊，便是打惯了马球的卫蕊手也不会像她这样粗糙。

除非……她并不是帝京人。

正在走神时，她却已经拉着我的手略略调整了箭尾的角度，随即便一松手——

我下意识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箭尖再次准确落在了红色的靶心。

“你要是想学射箭的话，我可以教你。”她从我身后退开半步，又重新转过来朝我眨眼，“只是刚刚忘记了自我介绍，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酉酉！酉酉！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卫大姑娘应该是不打算再上场了，这会已经重新换上了一件她带来的荷叶碧月华裙。美是美了，只是不怎么方便走动，加上刚结束一场球赛，跑起来便有些吃力，“可让我这一顿好找。”

“你急什么。”我掏出帕子递过去让她擦汗，又笑道：“这也没有坏人，还能有老虎把我吃了不成。”

“人可比老虎可怕多了。”卫大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习惯性撑着膝盖在朝我吹胡子瞪眼睛，“我身边的人刚刚听到几个别家的丫头聊天，说是顾家的姑娘今日也来了。”

“顾家？哪个顾家啊。”我一时没跟上卫蕊的节奏，“安宝胡同的监察御史顾家？还是正阳坊的工部侍郎顾家？”

“都不是！”卫蕊悲愤欲绝，像是在质问苍天我的脑子怎么转得这么慢，“是镇北将军顾家，三年前暂时替秦家接掌天纪军的顾家！”

有什么东西渐渐在我脑海里连成一根线。

三年前，定国将军秦叔叔的副将顾安被封为镇北将军，暂时接管天纪军，挂帅出征，平定了瓦剌。秦遮也在那之后被封为宁远侯长居帝京。

上个月卫国公府的婚宴上，秦遮便曾出手制止了顾家长子顾飞白与那姓杨的绿袍子纨绔一时的言语交锋。而几日前燕微也确实同我说起过顾家这些日子奉命回京，禀报北疆情况。

至于顾家的姑娘……

我恍然意识到——那不就是当初顾飞白追赶秦遮到我家房檐上，说他一心爱慕秦遮而秦遮拒之不理的那个妹妹么！

“顾姑娘来了？”我又想了想，就算顾家姑娘喜欢秦遮，也好像也不关我什么事啊，便淡定点头：“不过你这么激动干嘛？”

“……算了。”卫蕊很是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这才正色继续道：“本来不是说好一会去庆祝我们比赛赢了么，但谢望切方才说秦遮不见了。”

“不见了？”那么大一个活人，还能丢了不成？我很纳闷，但毕竟秦小狗也算是我半个弟弟，总归要记挂着我们的姐弟之情，于是便也打算跟去找找。

刚要起身，我却想起身后还有方才认识的胡服小姐姐，便拍拍卫蕊的肩膀让她等我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又重新转过身，眯起眼睛笑着朝她伸出手：“刚才没来得及同你把话说完，我是江国公府的江酌雪，有机会一起练箭啊！”

我正期待着胡服小姐姐的回答，并暗自计划着可以隔三差五带些糕点美食什么的上门拜访，说不定还能交个一起朋友，结果她却是神态与刚才截然不同。

“练箭就不必了。”她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仔细打量我，脊背也挺得笔直。

我忽然便想起之前她言语中提到的“北地”。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却还是伸手搭上了我的指尖，“北疆镇北将军府，顾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