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里。丽风日清,碧空如洗,正值好天良夜,于是帝京城里的几家勋贵人家就又商量着办起马球会来了。
而对待这马球会的态度……一向喜欢骑射的卫大姑娘是当仁不让的“冲呀”,听闻此事的燕微则是淡定点头,然后放下茶杯对我道:“一年几度的相亲大会开始了。”
我:“……”
虽然大家都知道,马球会是大尧难得可以青年男女同堂配合竞技的休闲活动。这一方面固然是方便大家培养感情,但也更是有利于夫人们亲自到场考察日后的女婿儿媳……但是话倒也不用说得这么一针见血嘛。
我打开镶金边的马球会请帖看了两眼。不过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一向是负责在观众席承担捧场叫好工作的,因此也就没多留心什么,只是百无聊赖地陪着卫大姑娘去做了两身新的胡服骑装罢了。
然后不久便到了马球会的那一日。
帝京城里能数的上来的各家基本都有人到,西郊跑马场门口也再次被车子堵了个水泄不通。上一局比赛刚刚结束,场上的欢呼声实在太大,以至于我连下一把的彩头都没听清,干脆离席打算去外头放放风。
卫蕊和谢望切、秦遮他们一队刚赢下一场,都已经去更衣休息了,至于燕微则是被几位讨论诗词的姑娘围着暂时走不开身。我被四周过于热闹的喝彩声吵得脑仁疼,想着马场都被围得严严实实不会出事,干脆就没带珍珠翡翠,自己往后面随便溜达了一会儿。
观战席是用能挡风的白色厚麻布临时支起的露天小棚。至于后头的位置,我记得原本是一处射邑。平素若是没有马球赛的时候,也有不少公子哥儿爱来这儿练个弓射个箭什么的。但是今儿人都在关注前面的比赛,这会子射邑里反而应该没什么人,倒正方便我自己过去躲清闲。
于是就慢悠悠往那边踱步过去。结果走到射邑的地方门口,却发现青翠的草地上还站着个斜斜背着箭筒的人。
她穿一双绣云纹的黑色靴子,身上则是一件方便行动的深翡翠织金的紧身胡服。同色的箭筒则用长藤条固定在肩膀的护甲上,一头乌发全都高高梳成马尾垂在脑后,显得格外英姿飒爽的模样。
至于她手里的深红色长弓……我偷偷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感觉至少得有三尺半长才差不多。
我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的女射手却已经双足略微一分,反手从箭筒里取出一根尾端缀着白黄二色羽毛的长箭。
她左手举起弓箭,用来瞄准的时间不过瞬息,随即箭便已经脱弦,准确地扎进对面红色的靶心。
百步穿杨。
一箭之后又是一箭,每次的速度都比之前更快,几乎能让我听见空气中猎猎的风声。
箭无虚发。
其实这样的箭法我也并不是没有看过,谢望切能一次三箭都正中靶心,从小在北疆跟着秦叔叔长大的秦遮更是曾经臭屁地骑着马给我表演过什么移动靶……但是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小姐姐,我还确实是第一次见诶!
我不由得赞叹地瞪大了眼睛,甚至还忍不住,在她最后一支羽箭也完成了百发百中的使命时大力鼓起掌来。
于是她便终于回过头来,在金灿灿的暖阳下和我四目相对。
娘诶。
射箭射得这么好的小姐姐居然还长得这么好看。
怪不得兰池书局会有先生写落难男伶和女将军的爱情故事呢!换了我我也想嫁啊!
长长的马尾在身后飘荡,透亮的日光落在她不算雪白,但却红润得像是桃子一样的脸颊上。深黛色的长眉微微扬起,至于她额前还束着一根和衣裳同色的发带,正中心嵌着一颗紫色的宝石,映衬之下就显得她整个人更加英丽,于是那双眼睛也更加清澈透亮。
在她有点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我忍不住红了红脸,主动道:“我来后面散步,刚才看到了你射箭。”
然后她就落落大方地笑起来同我问好,并没什么初次见面的拘谨或者不好意思,甚至还用手背撩了一下因为被薄汗粘在额间的碎发。许是因为见我一直很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长弓,她甚至还扬扬手问我:
“你想试试吗?”
“我可以吗?”我大喜。
“当然啦!”她笑眯眯地摘下自己带着的皮质手套递给我。
我在胡服小姐姐的指导下换上了那副在手腕边缘处绘着一点腾云驾雾小马图案的手套,又被牵着胳膊挪到了比她刚刚站定更往前一些的位置,心里正跃跃欲试打算来一出漂亮的“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结果她刚一撒手,我就被这把沉重的长弓带着差点往前摔了个大马趴。
“没事吧?”她紧忙上前来扶我,神色懊悔道,“这把弓是我寻常在北地常用来打猎的,一时忘记了你第一次用,可能太重了些。”
“没关系的!”我仰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用力地朝她摇摇脑袋示意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