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毛病也是我从七八岁起便发现了的。而帝京虽说不像北境那般,冬日里冷到可以呵气成冰、冻死牛羊,却也绝对说不上南方那么温暖。因此每每入了冬,我几乎就会被继母拴小羊羔似的圈养在家,房里的银霜炭更几乎是日日不断。
也正是因此,饮食上也便格外讲究些。譬如每年吃蟹的时候我便决计不能多吃,只能瞧着卫蕊拎着八大件吃得满嘴流油,然后羡慕得眼睛发红偷偷咬被角。
再比如,在大尧普遍“冬喝红茶夏饮绿”的风尚下,我却是拗着它来,一般是不分季节只喝红茶的。
而除了每年都要比寻常府上花更多银子购置炭火的爹和继母,除了明明冬日热得额头微微冒汗、却还是愿意陪我窝在暖阁里的燕微和卫蕊,顶多再除去我已经芳魂归于天上的美貌亲娘——又有几个人能留意到我的饮食喜好呢。
太阳缓缓地在天穹里挪动。我眨眨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热,瞧见对面的秦遮却还是沉默着,神色颇为懊恼的模样,就连他领口那一圈晶莹的宝石都好像黯淡了几分。
我下意识挠了挠耳廓,顺手把鬓角的碎发挽起来,这才又抬起头,支支吾吾对他道:“其实我畏寒啦,那日虽说没留意,平时却还是喝红茶的。”
秦小狗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竟是比红宝石还更好看些。
方才晴朗的日光被凉亭朱红色的飞檐挡住一半,这会太阳换了个位置,于是明黄的颜色便彻底洒落,碧空里暖和的光线把他裹起来,像一尊夺目的小小日神。
“这回不生气了吧。”我试探着问。
结果秦遮却把身子背了过去。许是祁门的红茶太好以致他喝上了脸,此刻他面部我唯一能瞧见的侧颊竟是有些泛红,隐约还在自顾自叨咕什么:“谁说我不气,你少自以为是了。别随便以为这样就能哄好我啊。”
实际上我根本听不清,只好用团扇掩着嘴,伸手怼了怼右边的谢望切:“他在那自己嘟囔什么呢。”
谢望切起初但笑不语,最后在我坚持不懈的眼神暗示下,这才边轻飘飘挽起衣袖替我斟茶边道:“或许……是在说红茶上火罢。等下不如再给阿遮上一壶清热败火的菊花茶?”
我点头,又看了一眼秦小狗通红到可以煮鸡蛋的耳朵,感觉这个提议很有必要实行。
正想去喊翡翠进来,本来负手而立,沉浸在仰望天空、迎风流泪情境中的秦遮倒是终于肯转过来了。欢乐如有实物一样铺满了他的脸庞,感觉高兴的程度应该和正在高老庄背媳妇的猪八戒有一拼。
……如果快乐有颜色,那我绝必要投红色一票。
小狗喜笑颜开地望了一眼我手里刚抿了一口的茶杯,很是骄矜地点点下巴,像是在表达满意和赞赏。随即却是拎起了桌上另外一只、沏了恩施玉露的茶壶,摇着尾巴给自己也倒上了。
他也不端着什么优雅的架子,仰头就喝空了碗里的茶水。一点晶莹的水滴顺着他的下颌淌到少年人微凸的喉结,在羲和底下折射出流丽的光。
我眨眨眼,心说这会儿的太阳实在太好。
一群人便又开始叽叽喳喳地扯闲话。我今天实在起得太早,这时便又一次忍不住有点犯困,只好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扇子,视野里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却是乐呵得不行的秦遮在替我招呼客人。
他一双漂亮极了的桃花眼眼尾往上扬起个优美的弧度,甚至还颇为乐于助人地、帮旁边杯子已经空了一半的燕微添上了茶水。
而燕微便也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作为回礼,还打开了她从永昌侯府带来的食盒,问秦遮要不要尝尝她做的百合酥。
……别说,一身赤色劲装、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同穿着栗梅色凤尾裙、笑容淡淡的小美人放在一起,还着实很是相配和赏心悦目呐。
我又看看旁边被卫蕊扯着袖子,也微微笑着的谢望切,不由得觉得此景甚好。若是郎有情妾有意,说不准再过几年我就能涨辈分做姑姑和干娘啦!
心里装着这般喜悦的期待,我的上眼皮终于在过于舒适的日光底下撑不住地开始摇摇欲坠。
而眼前彻底黑下去,沉进黑甜乡会周公之前,我却恍惚里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
——那梦里的上辈子,卫蕊同燕微,后来都是嫁了谁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秦遮(哭嚎):妈!能不能不给我安排那么多女孩子在旁边啊,尤其还是我媳妇的闺蜜!
作者君(心如止水继续码字):放心,燕微看不上你的。
秦遮(还在哭嚎):那你能不能带我媳妇去看看脑子啊,她只能看见我和她闺蜜都穿的红色系,怎么就想不到她自己也是呢!白瞎了出门前我特意找我娘给我搭配的这身衣服了,这可是今年据说能够拳打谢望切、脚踢七皇子的最fashion的款式啊!
谢望切(大舅子的微笑):……
作者君(冷漠推开):哦,那你找王夫人去,别找我。
大家放心,燕微小天使不会黑化滴!她是wuli遮雪的助推剂!
既然读者老爷们都看到这里啦~那我就继续伸爪爪(秦小狗的狗爪爪)求个收藏和评论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