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李玉婻的锦帐春宵,这一夜的大魏宫内,有许多人彻夜未眠。
南嘉帝病危。
四皇子李勋以“清君侧”为名逼宫。
禁卫军及周边巡防营全部赶来救驾,四皇子李勋被抓。
朝中诸多大臣在宫内待诏。
南嘉帝当着上万人的面,让贴身公公冯九英宣读了遗诏,五皇子李熙继位,其余皇子国丧之后回到封地,无诏永不得回皇城。
在其余皇子眼红与不安之下,朝中大臣,竟有多半拜李熙为新帝,禁卫军统领柯衍佩剑站在李熙身后,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二皇子李鄣拳头捏到发白,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错了,母后错了,最应该防的不是什么老三、老四、老六,而是老五!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有部下劝他动武,李鄣眼眸阴鸷,冷恨道:“这种时候动武,你想让我遭天下人唾弃吗!”
机会已失,是他太小心了,在李勋逼宫的时候,就应该动手,太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反而让自己失去了先机。
事情已经这样,他只能咽下这一口气。
启闵在他身边小声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本来就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从大哥生病开始,这个梦就开始在他体内滋生,早已经蔓延他的五脏六腑。
他遥望高处一身缟素的李熙,眼神幽暗不明:“本王怎么也想不到,他是怎么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笼络了这么多朝臣……”
“终究是本王小看了她李玉婻,更小看了我这五皇弟。”
……
大殿之上,李熙叩拜天地,叩拜灵堂中的先皇,众臣及兄弟姊妹同行,后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接下了遗诏,已成定局。
……
后半夜,灵堂的偏殿,五公主李玉婻的驸马秦弦润被传了进来。
进门时,秦弦润被禁卫军推的一踉跄,差点扑在地上,他稳住身子后仰头,便看到了背对他负手而立的新帝,只看背影,他变便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赫斯之威。
当年冷宫中会怯生生喊他一声秦哥哥的小孩,如今刚刚继位成为大魏的新帝。
“秦弦润。”
“……臣在。”
“是你把皇姐的消息,透露给李鄣的吧。”
李熙用了肯定句,他转过了身,眼神沉稳威严。
小时候他曾对玉婻打趣她这位皇弟:“熙儿少年老成,日后是可塑之才。”
如今的一切,物是人非,他也料想不到。
秦弦润在这一刻反倒没有很难过,声音清润:“臣有罪。”
一声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在地上炸开。
新帝拂手便将桌上的茶盏掷在地上。
帝王之怒在这一刻席卷房间。
“秦弦润,你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朕的皇姐爱你护你,当年用了什么样的代价将你救出来,给你荣华富贵,许你尊严,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就算是养条狗,都能帮皇姐看门!你呢,狗都不如。”
早些年那个风光无限又骄傲的少年郎,现在面对这些言语侮辱已经习惯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说跪就跪,跪在这个曾经喊自己哥哥的少年面前,卑微而怯懦。
秦弦润脸上无甚表情,斟酌很久,才问出:“陛下,公主她,找到了吗?”
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颤抖。
李熙冷笑,“现在才想起关心皇姐的安危,黄鼠狼给鸡拜年?”
秦弦润苦笑,舌根都觉得苦涩。
“从现在起,你在公主府内禁足,闲人不准进入,若皇姐安全找到,等她回来发落你,若皇姐找不到,朕要你陪葬!”
秦弦润垂下头颅,展臂长拜:“罪臣谢陛下恩。”
秦弦润走出来的时候,他突然猛咳几声,拿袖子遮掩,松开的时候,雪白的袖口上,有几滴鲜血。
“公子!”
他的贴身小厮晏勇惊呼一声,扶住他的胳膊。
“无事。”
秦弦润苦涩道,这是他该受的,当他把玉婻的踪迹透露出去的一刻,他就做好了要陪她死的打算。
如果她被李鄣所杀,他也不会苟活,甚至连李鄣手里攥着自己的把柄,他都可以不要。
他按住胸口,又闷闷的咳嗽了几声,这些日子,他根本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希望她平安无事。
可若是她真的回来了,两人又该如何面对。
一想到这个问题……
秦弦润站住,长身晃了晃,吓得晏勇大喊“公子”,秦弦润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大喊大叫。
胸口尖锐的疼痛勒的他几乎不能呼吸,秦弦润痛苦的捂住胸口,疼到弯下了腰。
即便是玉婻回来再也不喜欢他,他也希望她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