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一月下旬,产期临近,荒木歌川愈发紧张无措,好似双手双脚都不再听自己的使唤,而真正令他忧心的是莫共的状态。
医生给的预产期是12月10日。这八个多月来,莫共身体里的疼痛总是时不时冒出来,折磨着她,但她坚持不用药,荒木歌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也无能为力。只是,莫共的身体和状态都越来越差,荒木歌川忧心的是她如何能扛过生产那一关。
那一日,莫共接开水。开水已经在杯子里满了,但她并不关开关,溢出来的开水烫了她的手。莫共感觉到烫,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之后淡淡的把开关关掉,也不去拿毛巾擦自己的手,而是转身默默走掉,手指上被烫的水气在寒冷冬日里冒着白烟。
荒木歌川发现这一场景,快速来到莫共面前,她已站起身,荒木歌川要拿冷水给她冲洗一下伤口,但莫共漠然拒绝,还将自己烫伤的手指十分自然的伸回去,似是这一切都未发生。
瞬时间,隐隐的闷痛从荒木歌川心底涌起来,她的表情太淡漠了,淡漠到让人心慌……自那以后,荒木歌川便让所有的开水热水都远离莫共,也不让她自己去接水。
共儿,我求你,别这样,你这样会伤到孩子也会伤到你自己……这样的话,荒木歌川说过很多遍,但莫共都当听不到。
前一个月,莫共去看了她最喜欢的桂花,露出如过往那般甜美的笑容,还见到了自己的老师,荒木歌川便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她的心境能够改变一些。没想到一切都是徒劳,她的情绪时好时坏,时稳时不稳,大部分都是不好的状态,她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有的时候还会打自己,荒木歌川的眉头又都紧皱在一起。
荒木歌川定睛一看,她在干什么?他只出去一小会儿,莫共便又开始了……“你干什么?”荒木歌川箭步一般冲向“共心斋”中,大声疾呼!
荒木歌川愤然夺下莫共手中的小刀,回屋的这瞬间,荒木歌川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没干什么。”莫共眼皮都未抬,撂下这一句便又拿起抽屉中的另一把小刀,继续在她腕间比划着。虽然只是十公分不到的小刀,但是划破一个人的手腕,还是轻而易举。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你把尖刀放在手腕上,你又要自杀?”荒木歌川继续夺下那把刀。
“并不是。”莫共的声音依旧冷冷的,“我想在手臂上刻个字,所以找一找位置。”
荒木歌川的怒火瞬时窜上来,自过往发生了莫共往旁边的墙壁上撞的事情以后,他便将家中所有有可能致人伤亡的器具都藏了起来,包括刀具,而厨房,荒木歌川专门派了人守在那里,禁止莫共进入。她这刀具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莫共并不理会荒木歌川,又从抽屉中拿出同样一只刀具,荒木歌川又去夺,这一次莫共没有服软,而是迅速后退躲避。荒木歌川担心会伤到莫共,也不敢动作激烈,但是莫共却并不打算违逆自己的心意。来回推搡中,荒木歌川的手臂被划破出了血,但他丝毫未理会自己的伤口,依旧想办法去夺莫共手中的刀。
莫共的动作愈发利落,使出了巧妙的功夫招数躲避,这使荒木歌川极为恼火。眼见那刀尖便要刺到莫共脖子,荒木歌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他大力一挥打掉了莫共手中的刀。刀尖向着荒木歌川的手掌,他掌心立刻被刮出了血。
荒木歌川的眼眸忽然变的通红,眉峰急蹙,如地狱幽冥中的魔鬼,他恶狠狠的瞪着莫共,蛮横利落的扇了她一巴掌。莫共整个人被甩在一边,她重心不稳,差点跌倒,扇完之后,荒木歌川还不罢休,突然冲上前去,紧紧掐住莫共的喉咙,眼中有烈焰喷出来!
瞬时间,荒木歌川感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脑袋痛的似是要炸裂,当初木村骐沼给他服下的药物,那熟悉的头疼又侵袭了他。荒木歌川这才发现,只要有情绪激烈的事情发生,这头疼便来了,他整个人也变得异常烦躁。
荒木歌川下手太重,莫共嘴角瞬时出了血。这时,荒木歌川才清醒过来,便缓缓放开掐着莫共喉咙的手。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荒木歌川只感觉自己的头脑很恍惚,那一巴掌不由自主的便扇了上去,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他这是做了什么……她的肚子这么大,幸而没有摔倒在地,如果摔倒了,那后果不堪设想……荒木歌川根本不敢去想,懊恼、悔恨如缠绕的丝线一样紧紧箍住自己的心,根本没有可以透风的出口。
荒木歌川举在空中的手不敢放下,他想去抚摸莫共的脸,问她痛不痛,可是他又看到她的神色变了,她不再是过往的冷漠。此刻,莫共嘴角绽放出一朵阴悒魅惑的笑容。莫共的头脑也混混沌沌的,但她感觉酣畅淋漓!这是暴风雨带给大地的欢晌,我在云下漫步,雨滴侵蚀了我的脸,那仰望着的,曾是爱你的姿势……
荒木歌川从未想过,那一年四月在樱花街角遇到的那般明媚甜美的姑娘,有一天他会把她嘴角打出血。
接下来,是漫长的闷声不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