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怎么办?”暮色沉下来,屋中没有开灯,昏昏暧暧,书架上的那株绿植疯狂的生长着。荒木歌川挪了挪发麻的双腿,压低嗓音说了一句。这许久以来,莫共坐在地板上,不愿意起身,荒木歌川便陪在这里。
“你看,山外的天色早已把云翳给我们铺好,我们,逃不出去。”莫共也低低的回了一句。
过去了大半日,荒木歌川的呼吸依旧急促,心跳声怦怦怦的,他的心绪还是平稳不下来,白天那一幕几乎将他的心脏都吓出来了。
荒木歌川细细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他素来不是粗心之人,却唯独将那封信遗漏了,思来想去,他得出来的结论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莫共的心跳声也十分剧烈,上午那一幕,她根本不敢回忆。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举动。她要保护好她的孩子的,那是她的命,不对,是比她的命更重要。即便她为了刺激、伤害荒木歌川嘴上故意说着恶毒的话,但是实际上她绝不会那样做的……可她做了……
这段时日以来,狠狠的报复荒木歌川这件事她确实做到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根针一样刺在了荒木歌川心上。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丈夫,她为何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岐夹村那一晚的事情本就是误会,荒木歌川也是受害者,他已将他的母亲囚禁到那座暗室中,为何自己就是不能放过他?她不想如此,可心底的仇恨涌上来,便难以自持……
“你刚才的举动是……想要自杀?是吗?”荒木歌川小心翼翼道:“用我的命来换你和孩子的命,好不好?我用死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可以吗?”
莫共不语,眼眶中皆是湿润的气息。
“你希望我死吗?”荒木歌川双唇轻启,颤巍巍的问到。
“我爱你。”莫共说出这句话,突然失声痛哭。
莫共双膝跪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颤抖,肩部瑟缩剧烈抖动着,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绝望的境地?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绝望的境地都降临到他们身上?
“我们之间为什么这么绝望,到底有没有出路?”莫共在荒木歌川耳边喃喃道。莫共认真凝望着他的侧颜,他静深儒雅的面庞如月光流泻于山野,十多年前,便是这样致命的吸引。而这“吸引”,这极致的爱与恨,如同别在她头脑中的一把尖刀,这么多年,无论她的情绪偏向哪一边,都搅的她剧烈的镇痛……忽然,莫共紧紧的抱住荒木歌川,泪水全部粘黏在他脸上,她还是觉得没有抱紧。
荒木歌川更为诧异,莫共没有像过往那般冷着脸漠视自己,也没有像过往那般说狠话奚落自己,而是乖巧的坐在这里。她竟然愿意让他挨着坐在她身旁,愿意和自己说话,还主动抱住了他。
一切都很反常,一切都太反常了。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荒木歌川第一次看到莫共不胡乱挣扎,不恶毒相向,他便也将她抱的更紧更深,头埋在她的脖颈里,轻柔的呼吸着。荒木歌川身上温柔的清香味和淡淡的烟草味密不透风的将莫共包裹,她也贴他贴的很紧,她想再靠近他一些,再靠近一些……
不一会儿,荒木歌川将莫共抱到床榻上,自己也躺了下来。荒木歌川双手拥住莫共,把她整个人拥在他怀里。莫共哭泣的声音更大了,荒木歌川抱住止不住颤抖的莫共,几滴清泪从眼角流出。
荒木歌川止不住心潮激越,脸上有一丝大赦天下的灿然笑容。莫共说爱他,这是岐夹村那件事以来,莫共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她说她爱他,不止是恨,她对他不只是剩下了恨,还有爱!他多幸运,人世间最珍贵的瑾瑜他并没有丢失,不止如此,他还得到了更珍贵的礼物。
“我多么想忘掉这一切!”莫共并未喝酒,却似是酒醉不已,她伏在荒木歌川怀中痛哭流涕,荒木歌川便轻轻拍着她的背,缓解她的情绪。
夜色幽幽,莫共朱唇轻启:“为何命运如此残忍,让我们身处敌对的国家,以敌对的身份相识,又让我爱上你……让我这般爱你,又不得不恨你……”
莫共昏昏沉沉的说着这些话,一句搭着一句,并不太连贯。
荒木歌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恨”已忽略,莫共的恨,他如坐针毡已感受很多年,无数遍,但前面那一句,是大赦天下的恩赐,他等了许久。同时,荒木歌川内里郑重的回复道:无论我们是以怎样的身份相识,这震天骇地的情意永不可被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