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觉得什么?”
荒木歌川郑重道:“她的眼神不一般。”
“卑职在想,阁下会不会是因为大过于关注莫小姐,所以对她的父亲也格外关注,卑职担心,阁下会因此而误判……”
荒木歌川不承认也不否认,想到莫共,问道:“今日的报纸收了吗?”
牧野和宏:“收了,莫小姐绝对看不到。”
“那司法部办公室的呢?”
“也已经吩咐下去,莫小姐在新政府里不会看到任何报纸。”
荒木歌川这才安心的点点头。
牧野和宏却实在难以忍受,荒木大佐对那名中国女人的关注度也太过于高了吧,为了不让莫共看到报纸从而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那般残忍的事情,竟然要将府里和新政府里最近几日来自全国各地的报纸全都收掉。
周一早晨,莫共来到司法部办公室。
二楼走廊里,前面栏杆上倚着一个人,莫共走近一点,才看清,是那名日本女人。莫共从她身边擦过,这时,伊藤绫野叫住莫共,看这个样子好像等了很久,微笑道:“莫小姐可真是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好父亲啊!”
莫共不明就里,看着伊藤绫野,伊藤绫野把一张报纸塞到莫共手里:“看看吧,兴许你会感兴趣呢。”
赫然醒目的标题映入莫共眼帘:大汉奸莫鹤秋在日本人的授意下,亲手残忍杀害著名学者教授梅寅箴全家,人人得而诛之。莫共发现这份报纸版面与自己以往看到的不一样,报纸正版上写着《上海日报》。
莫共继续往下看,“……上至七旬老母,下至九岁孩童……皆不放过,一一亲手枪决……”
莫共双手不由自主颤抖,一步一后退,然后迅疾离去。
伊藤绫野站在二楼走廊上冷笑一声。
莫共快步冲下楼,来到另一栋楼上,父亲办公室门锁着。莫共又迅速下楼,冲到大门外,拦了一辆黄包车,离去。
黄包车停在鱼市街的莫府,刚一进门,父亲、明叔,还有一个人……三人坐在客厅里喝茶。
莫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她直接扑到母亲怀里:“娘,您去哪了,您知道我有多想您吗?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呜呜呜……娘,我好想您啊……”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十一月份,莫共刚入军统,母亲便被调到别处,自重庆一别,两年了,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见到母亲,莫共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全都松懈了,像是一根强劲的弹簧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道,莫共话不连贯,痛哭陈诉父亲的一切:“您知道我爹他让我做什么吗?为了保住他在新政府的官职,讨好那个日本鬼子,强行逼我呆在那个鬼子府邸里,还让我到新政府入职……爹……爹他……”
莫共的哭声彻底撕裂了白穆清的心。白穆清蹲下来,紧紧抱住莫共,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她最爱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国难当头,便要牺牲一切……一种惊天地的悲哀涌上白穆清心头。
莫鹤秋内心滴血般的沉痛,无法保护妻小,是一个男人一生当中最大的痛和悲哀。
明少福见此情景,也走过来安慰莫共。
莫共继续说:“还有,我今天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新闻,爹他……他竟然亲手屠杀了梅教授一家人……还有……还有几岁的孩子……”莫共转过身看向父亲,泪水已挂满莫共整张脸,汹涌模糊,如鲠在喉:“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爹,这样做,是会有报应的。”
明少福不禁哽咽道:“小姐,你别说了,别说了。”
“不……不……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我没有这样的父亲!”莫共突然冲着父亲激烈的呐喊道。
“谁允许你这么和你父亲说话的?”白穆清站起来厉声斥责道。
莫鹤秋坐着沉默不语。
莫共听不到母亲的斥责,“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我没有这样的父亲”这话反复回荡在她脑海里,只要想一想父亲做这件事的过程,莫共的心便颤抖不已,是在忽然之间,莫共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