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思议,我以为这些女孩都是与我一样充满了恐惧。我晚上不敢睡觉,不敢和她们交流,我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死在这里。
十天后,我踏上了开往中国的邮轮。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出征当天,舍监墙壁上用红漆刷的大字:祝出征和顺,为帝国增荣。
上岸之后,统领我们的士兵说已经到了中国,这里是北平。大家都十分激动,望着北平的外景,而我丝毫提不起兴趣。统领人员将我们安置在军营里,分配好房间之时已接近傍晚。晚饭我也未去吃,呆坐在房间里。大概过去半个钟头,夜幕完全降临。忽然,一个人闯了进来,他穿着军服,肩章上面有五角星。我知道他是军官,可我还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低着头,像是魔怔了一般。来中国之前,有过几天短暂的训练课程。训练员说,看到有军官进来,要主动讨好,主动上前帮他脱衣服,还要安抚他的情绪,引导他……此刻,我通通都忘了,时间都静止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名军官看样子四十多岁,明显喝了酒,有些醉意。突然间,他把我拉过来,胡乱撕扯我的衣领,嘴里还不停咒骂着,我不敢反抗,任由他摆弄……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凝固,我的灵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如同死尸一般,我这么肮脏,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被善待。他还在胡乱宣泄他的欲望,而我,从那一刻起,已是死人。那一年,我二十岁。
我们随军女人有一份规矩的“作息规则”。每个人都必须坚定执行。一周六天,一天九个半小时,皇军各部队轮流前来,我们根本没有时间休息。阵营中很多女人都染有性病,大部分人都得不到治疗。从中国抓回来的个别想逃跑的和不听话的女人,往往被受尽虐待再活活打死……听说在进攻武汉外围的一次战役中,皇军大败,随行的四名日本妇女也被强迫跟着他们自杀……
那一日,夏目初音房间里,斑驳不堪的墙壁,脏污的地板,丢满白色纸巾的垃圾筐,那个不穿衣服的肥胖的军官,丑陋的面容……莫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冲过去,把自己的大衣拿下来裹在惠口美子身上,裹住这个颤抖着的遍体鳞伤的躯体和灵魂。因为莫共这一动作,惠口美子上身抖动得更加剧烈,完全不受控制,眼泪夺眶而出。惠口美子颤抖着,莫共也跟着颤抖,眼泪不由自主的跟着流下。莫共想起,那次救回夏目初音之后,夏目初音叙述自己的经历,与今天是同样的情景。
窗外纷杂缠绕的枝桠,抖落不尽人间的罪恶,这何止是痛苦?惠口美子的灵魂彻彻底底被交了一场恶,她要怎样活下去?
惠口美子哀哀戚戚哭诉道:“我这样的经历,所有人都认为是为国尽忠,理所当然。从未有任何人觉得它不对,也没有任何人听得到我心底的反抗、拒绝和痛苦的声音,您是第一个……第一个觉得……我不应该这样……第一个为我心疼的人……”
莫共的眼泪更为肆虐,汹涌的流下,紧紧抱住惠口美子,跟着她一起剧烈颤抖。
惠口美子断断续续的啜泣:“你都不知道……过春节的时候,我……我看着你教夏目初音剪窗花……她穿着你带她做的新衣服,我有多羡慕。”
莫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抱着惠口美子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