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长夜静漆。
莫共床前的灯一夜未灭。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冬月十二,汪精卫政府司法部多了一位司法参事。
那日荒木歌川询问莫鹤秋,给莫共任什么职位合适,莫鹤秋便说,“小女曾经学过法学,就让她到司法部任职吧。”
莫鹤秋明白,荒木歌川突然将莫共软禁在府中,很有可能已经查到莫共的身份,但好在莫共到军统受训这段经历并没有档案,应该还不为人所知。所以莫鹤秋只能将莫共曾经到日本庆应大学读书的经历如实告知,莫鹤秋只觉得,从荒木歌川的言语谈话以及行为来看,这人城府极深,所以还是不要糊弄他为好。
法国梧桐的叶子稀稀拉拉的挂在树干上,莫共走出荒木府邸,抬头望了一眼淡漠的阳光。相隔缈云,莫共远远的望着长天,忽然感觉所有一切都离自己很远很远。满天中飘在最东方那朵最小的清灰的云朵,莫共看了很久,关山**,愁沄满腹。
从这名鬼子军官府邸踏出来,莫共知道,天要变了。
莫共已许久未见到真正的阳光。新政府司法部参事专员,莫共恍然一想,自己在庆应大学学的就是法学,为何荒木歌川要让自己到司法部任职,难道这之间有关系?所有的事情都是莫名其妙的发生,莫共更加难以捉摸这名鬼子军官。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这名鬼子军官给父亲施压,父亲畏惧日本人的权势,才会来鬼子府邸劝说自己。难道是父亲告诉那名鬼子军官自己曾经到日本留过学?那日他定然听到了自己说日语,那么,这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刚好解决了自己隐瞒的困境。可是如此一来,他岂不是知道更多,他还知道些什么?
莫共考量的是,老师和甫程教官现在联系不上,既然困在这里无法逃脱,何不将计就计,先进入伪政府工作,找到机会再伺机逃脱,兴许还能探知到一些有用情报。
莫共刚走出,后面一辆汽车便跟了上来。后座车窗窗帘紧紧闭着,副驾驶位上的牧野和宏打开车窗,说道:“莫小姐,请搭乘我们的车到新政府。”
“多谢牧野大尉的好意,我乘黄包车过去便好。”莫共微微颔首做礼,向前走去。
车子缓缓前行,再一次追上来,牧野和宏继续说道:“新政府初成立,还不稳固,现在南京街面上不太平,还是我们送您去为好。”
“十分感谢牧野大尉的关怀和美意,我只是一介女子,相信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我今日第一次去新政府部门,没有任何人知晓我在那里任职,所以望牧野大尉不要担心。我若乘一辆日军的高档汽车出门,招摇过市,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莫共坐上前面的黄包车离去,牧野和宏关上车窗。
“跟在她后面。”后座上的人幽然说道。
“如果一直以这样的速度行进,您会迟到。”
“跟在她后面。”荒木歌川重复一遍,牧野和宏不敢多言,恭敬回道:“是。”
街面上残损的墙壁已被修缮处理过,仔细辩驳还有弹痕,但是两年前街面各处流出来的血结成厚厚的血痂,已经看不到了,莫共忽然有些难过。即使找不到,莫共也深深提醒自己,这弥天的仇恨,永远不可忘。
莫共知道那名鬼子军官的汽车一直跟在自己后面,“还想监督我,该死的鬼子,送我到伪政府任职?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莫共心底静静思索着。
荒木歌川的车一直跟在莫共后面,开到考试院。
“开慢一点!”穿一身青黄色军装的女人坐在一辆汽车后面,“新政府特务委员会”的胸章别在胸口。她威严肃穆的令下,司机立刻将车速稳当妥帖的减下来,在林荫道上缓缓前行。早晨八点差一刻,各级官员们陆陆续续走进“新政府大楼”,旁边道路上一个穿着素色女学生裙装样式的生面孔走过来,褚铭燃将墨镜摘下,盯着前面过来的这个生面孔一动不动,又继续命令司机:“再开慢一点。”
司机丝毫不敢怠慢,又将车速减了一档,与行走速度持平。不一会儿,陆军高级参谋荒木歌川的汽车出现在眼前,褚铭燃极好的视力刚才便已瞥见荒木歌川的汽车非常缓慢的走在那条路上,于是命令司机减速。整日的侦查抓捕工作,培养了褚铭燃怀疑一切的态度,她这才明白,好像大佐车子的行进速度与刚才进门的那名生面孔一样,他为什么这般缓慢行进?
莫共刚进入原来的考试院大门,现如今的“新政府市政厅大楼”,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便走出来,热情的与莫共握手,亲切道:“你好,莫小姐,我叫冯兰畴,是司法部秘书,次长吩咐,让我亲自来接你。”
莫共微微颔首:“谢谢冯秘书,其实我自己上去就好了,还劳您下来。”
“不客气,不客气的,这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