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共悄悄摸进荒木歌川的卧室,推开门,月光柔和的照在和室里。莫共一步一步走到里面,荒木歌川正在熟睡,不很粗砺的呼吸声,匀称安静。莫共轻轻走过去,袖口里的匕首拿出来,犹豫一下,握在右手里。
荒木歌川长长的睫毛覆在英挺俊俏的面庞上,凌厉逼仄的轮廓,棱角分明。月光洒下来,深沉的麦色肌肤,莫共看过去,忽然觉得这张脸十分忧伤,像是繁花翠落,星光漫漫,他的房屋孤立,亦如星辰遗落。
他被隐藏于这青色的人世,青茫的境地都是他遗世的双眸。青茫的境地她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明明他已经睡着了,却像是睁着双眼看着你……莫共竟然站在这里,无法挪动脚步……
莫共忽然觉得难以形容这感觉,人间多诡色,阴绵也杂乱,蛊魅人心,眼前这个人就是这样,于无形之中牵引自己,她手心里紧紧攥着的刀子根本落不下去……
莫共和匕首僵持在静宁的空间里,时间过去很久,也没有任何结果,莫共打算收手。她迅速将刀子藏在袖口,向门口走去,忽而又想到父亲,“如果天黑之前,我看不见你,那么,便将莫老先生枭首示众……”这个人残暴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莫共又折回去,毫不犹豫掏出匕首来,双手握紧将它对准荒木歌川脖颈,狠狠刺下去。眼看刀尖马上贴近荒木歌川的皮肤,莫共的手又停住了,被皎洁的月色凝固在空中,无法动弹……
莫共的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起来,呼之欲出,杀日本人自己从未犹豫过,可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十分痛恨此刻的自己,心里焦急的要着火一样,不停的诉说赶快下手,可手就是不听指挥,横在半空中不动。
一分钟过去,莫共知道自己无法下手,立刻收起匕首起身撤离。突然,一只手扯住她的裙摆,她要向前迈的一步没迈出去,却被那只手一拉,整个人倾身跌坐下去。而她坐着的地方不是榻榻米,是荒木歌川的腹部,莫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她竟然坐在这个鬼子军官的身上……莫共立刻吓得向后退,滚坐在榻榻米上,被他发现了。
灯没开,接近十五的圆月却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照清晰。一丝狡黠坏笑从荒木歌川脸上闪现,荒木歌川推开被子,胳膊向前伸出双手握住莫共的手腕。莫共试图反抗,可是那手力道太沉,她的思维来不及转换,便被荒木歌川向前一拉。莫共再一次拉到荒木歌川身边,又一下反转,荒木歌川双手钳住她的肩和腰,将她压在床上,按在身下。倏忽之间,莫共最近距离看到荒木歌川的脸,高贵俊凛的眼眸,线条分明的轮廓,莫共刚要起身反抗,荒木歌川的肘臂千斤重般的狠狠压住,莫共再无法动弹。
荒木歌川的脸俯下来,离莫共越来越近。莫共此时呼吸急促,又惊又怕,眼睛向旁边没有荒木歌川这张脸的范围瞟去,她不敢与他对视。莫共脑海中不停地闪现一个念头:一定暴露了,他一定已经知晓自己的动作……各种复杂情绪交汇在一起,莫共的心怦怦直跳。
荒木歌川不动也不说话,月光洒在莫共脸上,更显清透柔和,荒木歌川只觉得美得不像话。就是这张脸,让他思念了整整两年。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气息不够匀称,有些急促,甚至能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说明她此刻很害怕很紧张,她怕他,这就好。
荒木歌川盯着莫共足足十多分钟,一动不动,莫共右手关节支撑着身体重量,早都麻木,可她却不敢动。
民国二十六年的十二月寒冬,南京街头,妇女被日本鬼子糟蹋过后丢在大街上,衣不蔽体……难道她今日也要沦为这般境地吗?日本人禽兽不如……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莫共痛恨自己刚才没有下手和莫名其妙奔出来的想法,竟然能在这样的人身上看到繁花和星辰……如若被……这样破骨残缺的烙印打在自己身上,还要怎样活下去……无限恐惧从莫共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