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二月份,特训班一个月的训练过后,按照规章流程,教官对学员进行所有课程的综合考核。月考考核成绩出来,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莫共位列第二。而第一名,是一名年逾三十岁行伍出生的革命军人。莫共望着成绩单,回想这一个月自己的状态,无论何时,她都坚信那句话: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自己每日的睡眠时间不足六小时,比别人早到,比别人晚收工,为了加强身体素质,在操场上不停地奔跑、训练,在别的学员收工休息之后,她又返回去,不停地练习。
按照惯例,第一个月考核过后前五名的学生,进行实战演练。所谓实战演练,便是这五名学员被教官带领外出,执行任务。
月考考核成绩出来,最为高兴地是耿中石,莫共果然不负自己的期望,竟然能超过那么多青年男性,位列第二。
十一月二十九日,张甫程和莫共两人化装成普通夫妇,离开重庆,一路上,张甫程一直保持沉默,几乎都未和莫共说过话,而莫共也习惯了这位冷面教官,知道他讨厌自己,没有必要时分,莫共也从不主动和他提一个词。一路翻山越岭,两人来到湖南临湘市路口镇上曹家冲,这是一座山脚下的村庄,高山绵延,位置偏僻,临湘已被日军占领,而他们两人此次的任务是,两人伪装成夫妇,穿越封锁线,去往洞庭湖,将一批由武汉转移到长沙的重要文物接到重庆,这些文物已由专人从长沙护送到洞庭湖,由于海陆空均被日本人管控,所以选择用这样的秘密方式运输。
张甫程一边训练学员一边执行任务,此次任务至关重要,出发之前,张甫程不想与莫共同行,便提出反对意见,说莫共正在训练,去这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会耽误训练进程,但耿中石还是驳回了张甫程的意见,耿中石给出的理由是,特训班的人员一批又一批进入,莫共如果落下了,便和下一批人员一起训练,此次任务必须让莫共随行。
下午四点左右,张甫程和莫共便来到这里,找到一间老农民家的屋舍下榻,刚休息半小时,临近傍晚时分,忽然听到枪响,老农民一家人非常害怕,关紧房门,张甫程和莫共对视一眼,两人安顿好老农民一家人,一起走出去。
循着枪声,张甫程和莫共来到一户人家前面,躲在大门外面隐蔽处,一伙穿土黄色军服的士兵正从这家看起来屋舍还不错的房屋里风风火火的出来,看这家人房屋的陈建,是村里的大户人家,房间内外,一楼二楼均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还有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和一名未满十岁的女孩正在被追杀……而这家人值钱的物件都已被搜罗到门口。
今年十一月八日以后,日军便攻入湖南北部,轰炸了长沙和衡阳,临湘和岳阳也接连失守,按道理,这里位置偏僻,并没有士兵驻守,张甫程想,这应该是临湘市里流窜出来抢劫的日本士兵。
莫共静静看着这一切,忽然间站在那里凝固一样,莫共数了一下那些魔鬼,一共二十一名。
榕儿拔枪之前,那张绝望的脸又浮现在莫共眼前,一年了,榕儿的面容每一日都在自己脑海里出现,莫共不由分说冲上前去,边走边拉开手枪的保险。
张甫程看出来莫共的意图,快速跑到莫共前面,拉住她的手腕。前面的土黄色人影来回晃动,还发出肆虐的笑声,莫共双瞳紧缩目标,红着眼向前冲去,见有一只手拉住她,莫共二话不说奋力甩脱,继续快步向前奔去。
张甫程又几个快步追上来,从后面抱住莫共,双手紧紧绑住,使莫共丝毫动弹不了。莫共咬牙切齿的声音留在风中狠狠作响。莫共的眼睛更红了,左右开弓,也无法挣脱张甫程的手臂,她想冲过去,只想冲过去,报仇雪恨!张甫程死活不放手,对准他的手臂,莫共一口咬下去,狠狠咬住,张甫程痛的直龇牙,却依旧纹丝不动,一声不响,莫共眼睁睁看着日本人将最后剩下的两人杀掉。张甫程至始至终都绑紧莫共。
日本兵屠杀完那一家人,看似要离开,张甫程立刻将莫共带离,返回去。来到老农民院子里,张甫程放开莫共:“对方二十几个人,我们没有重机枪也没带手榴弹,一旦打起来,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除了丧命别无选择。”张甫程再次解释:“很抱歉我必须要控制住你。活着才能杀日本人。”
莫共一言不发,坐在墙根默默流泪,仇恨、愤怒、无力,胸腔内,这几股激流激烈碰撞,此起彼伏,使得莫共根本止不住自己的颤抖。
许久,莫共握紧拳头,愤恨说:“总有一天,这些魔鬼会被我们赶走,所有中国人都要看到光明。”
张甫程突然发声,十分低沉:“我看不到光明,光明太过漫长,从不奢求。我抗战是为了报仇。只有报仇,能使我坚定的活着。”
就是因为这句话,双眼通红的莫共盯着张甫程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