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荣忍住这股窒息感,温婉一笑:“伊藤阁下过奖了。”陈宝荣为了使伊藤松阴离自己远一点,继续说道:“待我将这妆容卸掉,再同伊藤阁下一起回去。”
卸完妆,换好便衣长衫,陈宝荣随伊藤松阴走出来。伊藤松阴亲自将车门打开,陈宝荣有些受宠若惊的错愕,给陈宝荣开车的司机田代山文更是不可思议。陈宝荣不敢拒绝,报以微笑然后上车。伊藤松阴从前面绕过来也上了车。
汽车穿到闹市珠江路,突然窜出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跟在车后面,指着陈宝荣破口大骂:“狗汉奸!”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孩,高声唱道:“玉面小生陈宝荣,天生俊俏勾人魂。卖国求荣尊严尽,甘为东洋倭奴姘!”
伊藤松阴将陈宝荣这边的车窗关上,拉好车窗帘,轻声说道:“先生以后乘车之时还是不要开窗户的好,以免进了风沙。”
陈宝荣恭敬答道:“是。”他的面色依旧镇定,看不出悲喜。
回到伊藤松阴府邸,田代山文愤愤不平,问道:“伊藤阁下,卑职有一事不解,既然阁下如此看重陈先生,为何不将刚才那些闹市里的人都抓起来杀掉?”
“他们都是些孩子,你杀了他们有什么用,悠悠之口是难以堵住的。”
见陈宝荣回到自己房间,田代山文立刻跟过去,田代山文劝慰道:“陈先生不要往心里去,都是些有眼无珠的家伙。”
陈宝荣弄着纤眉,轻悠悠极细腻开腔:“我不往心里去,任何世道呀,总是会有那些妒忌之人,自己看不清形势,还在那里装清高道德。帝国的子弹来了,谁能躲得过,谁不害怕,他们有能耐,那时候也不要跑啊。我和伊藤阁下都好好的,就是对那些人最大的报复。”
已过不惑之年的田代山文面相憨实,来自日本名古屋,虽然是一名日本人,却与陈宝荣关系十分要好。当初伊藤松阴给陈宝荣挑选司机之时,田代山文主动请缨。伊藤松阴本想让这名形影不离的司机监视着陈宝荣,但田代山文打心里尊重陈宝荣,在他眼里,陈宝荣是中国最有才华的人,所以从未主动向伊藤松阴汇报过陈宝荣的任何事。
伊藤松阴房间,没过一会儿,陈宝荣便来到这,坐在榻榻米前,陪伊藤松阴喝茶。
茶香袅袅,填充了整座和室,伊藤松阴端起一杯,奉给陈宝荣:“这是今年新产的信阳毛尖,先生尝一尝。”
陈宝荣端起茶杯,轻嗅茶香,随之轻轻一抿:“好喝,喝过那么多茶,只有伊藤阁下煮的茶能有这般醇厚飘香。”
“信阳毛尖按生长季节,分为春茶、夏茶和秋茶,秋茶也称‘白露茶’。我们现在喝的就是八月份刚采摘的‘白露茶’,白露茶既不像春茶那样鲜嫩,不经泡,也不像夏茶那样干涩味苦,而是有一种独特的甘醇清香味。”
“先生对于茶文化的研究,我等真是惭愧。”
伊藤松阴面色和润,微笑着说:“先生这样的容姿为何愿意委身于我身边?鄙人不才,有时候真是觉得难以读懂先生的高妙和瑰姿,可我是真的喜爱中国戏曲啊。”伊藤松阴看似不经意说道,却认真打量陈宝荣的面容。
“于这乱世中,能存活下来,已然是我之幸,何况,伊藤阁下还是个懂戏之人,宝荣何其荣幸,能遇见伊藤阁下。”呆在伊藤松阴身边伊始,这样的试探已经无数次了,陈宝荣知晓伊藤松阴的多疑,陈宝荣从不在意,他所求只有一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