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共这才发现,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之前,自己好像从未有过痛苦和忧伤。现如今,飓风急来,狂风暴雨倾巢而出,她都没有观望的机会,便被席卷淹没,沉入深海。“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的窒息感残酷的将她包围,忽然感觉,国难当头,无论是谁,都再也没有出路。战火将袭,怒河春醒,她也要醒过来!
莫共不知道这几天自己是怎样度过的,她坐在东京二十几平方的屋子里,没有开灯,呆呆的望着窗户外面幽深的天空。莫共想起两年前父亲将她送到这里来,她第一次登上东京港,被东京的繁华震惊。从今往后,这里的日月星辰与自己再不相关,她最不舍的是自己的法学教授江琦秀树,各科课程都优秀的自己,他一定不同意自己现在肄业回国。
这几日,从未缺勤的莫共竟然无故旷了几天课,江琦秀树将莫共叫出来,认真谈话,询问她这几日的状况。莫共唯唯诺诺,也不好将自己的心思直接告诉教授。教授知晓近段时日内军部发生的事情,便也没将谈话深入下去。
十天后,莫共站在南京丹凤街双龙巷一号,莫府大门前。
吴妈见门口站着的是小姐,忍不住大喊一声:“小姐回来了。”
母亲白穆清小跑出来,冲上前去,紧紧抱住莫共:“回来就好,我的宝贝。”
莫共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顿感自己置身于仙境之中。百花齐放,百鸟齐鸣,香雾空蒙,如沐春风,从小,只要母亲在身旁,这天地间就是这样的氛围,美得不像样子。
“娘,您去上海开完会了?”莫共轻柔问道。
“开完了。这么久没见,我真想你啊。”母亲双手环在莫共脖子上,舍不得移开,腾出一只手来捏一下揉一下莫共的脸蛋,“我的女儿,更漂亮了。”
不知是何时,父亲也已经出来,莫共握着母亲的手,余光看了一眼父亲,调皮道:“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您更美的人。旁边那一位,面色铁青的‘大人’,也是这么觉得吧?”
父亲虽面容严肃,可内心里流露出来的想念是怎样都掩饰不了的,母亲都看在眼里。父亲没有说话,明叔和吴妈万分开心,欢欢喜喜的将莫共的行李拿到屋子里。母亲搂着莫共进屋,莫府正厅,门匾上“浩然正气”屹立于风中。莫共微微抬头,认真审视父亲亲自题的这几个字,一种威严正气瞬时从脚底升起,她回国的抉择是万分正确的。一周前,江琦秀树教授百般劝阻,莫共仍然向学校办好退学手续,带着沉重的神色踏上回国之路。
没见到明叔女儿明世榕,莫共问道:“榕儿呢?”
吴妈答道:“今天周三,榕儿在上课呢。”
“她什么时候回来?”榕儿不在家,莫共有些失落。
“周五下学之后就回来了。”吴妈知晓她们姐妹两感情好,非常欣慰的与莫共解释道。
“晚上不回来吗?”莫共有些惊讶,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离家里这么近。
“她们晚上下学时间晚,最近路上不太平,便让她住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