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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九章:矛盾

二更鼓过,天寰才回来。他疲惫至极,径直去沐浴。等天寰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问:“上官如何?”

天寰仰头睁着眼:“他大醉,哭哭笑笑,但一句像样的话都没有说。他才过弱冠之年,又不是桃源仙客。发泄胸臆,对他也好,幸好有我陪着他。假如孩子能出生,我打算让上官来做孩子的启蒙师傅,你意下如何?”

“我当然同意,但就怕上官到时候入山学道去。”我说:“不知他会陪着我们多久?”

“十年。他对我说:只有十年。我了解他,他是一个能坚持的人。”

十年?我心底涌出一股微咸的泉水,干净暖和。从前,有人认真的对我说:等你十年。

我几乎忘了……。深夜里,心眼微微的疼。因为泉水,才知道心内有了几个疮孔。

没有伤疤的幸福,本来就是不深的。

恋爱,总有人成功,有人失落。等十年的,是智者。等一生的,是蠢人吗?

夫君入眠已深,我惭愧至极,刚要合眼,就听到外头脚步。

我挣扎着坐起来,天寰也猛然惊醒,呵斥道:“谁?”

“臣百年。”百年在帘幕外点了烛:“万岁,紧急军报,不敢不奏。”

天寰下床,他接过信,看了几眼,冷静的吩咐百年:“朕知道了。朕和皇后先要休息。明日正遇到休沐日,但你要通知宫内省齐集所有宗亲大臣。你五更去叫赵王,让他来殿内陪朕上朝去,告诉赵王要穿素服。”

“是。”

下午的阴云,化成一阵冰雹,敲打琉璃瓦。天寰等百年离开,长抒了一口气。

我推他:“怎么了?”

天寰继续躺下,轻描淡写的说:“是中山王战败,撤退途中也许是得了瘴气,薨了。”

“……那么,南朝就要一路打过来?皇上,你不能再睡了。”我又推了他好几次。

天寰轻声说:“死了便死了,他已活得够久。五十年内,先帝们三番四次的清洗皇族,他能坐在这位置上,已是幸运。少了中山王,我的将棋一个不少。不瞒你说,他死去,正是我的目的之一。抚恤他子孙的诏书,他所用的东园秘器,都早备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败给南朝,将边境两个最棘手的地方让给他们去驻防……。”

中山王在皇族有威信,为此就要他死?我前后思量,天寰见我翻来覆去,就又解释:“对中山王,一直是我们婚前,我才找到破绽。我对人,一旦有所怀疑,就会不断的怀疑。来龙去脉,对你也不多说,是免得你增添烦恼。他之力量,不至谋反,但联合后宫,密谋建储,正是我最难容忍的。这次他们又出花招,没有南朝人进攻,还要费个周折让他去死,有了南朝人,顺理成章。我回到长安,杜昭维和长孙,早已制住他数个要害。他不出征,就是心虚,罪名成立。他出征,无论如何是个死,可能换来全家的平安,还有体面的国葬。我对他,太过仁慈……”

我还要问,天寰不再理我,打个呵欠,转身睡觉。

天色渐明,他熟睡的面容纯净的像个男孩,毫无邪气,宛若淡墨。

天寰一直睡到阿宙来到,才起身换衣。

阿宙一身银白色素服,神色颇为拘谨,但也没有哀戚。他看到我时,我扭转开脸。

天寰神清气爽的说:“五弟。你上朝完毕后,代朕去中山王府吊唁。那几个子孙,你从小就是能吃透了的,现在都交给你。皇后不舒服,中山王妃和两个儿媳若请求觐见,就免了吧。”

阿宙低着头:“中山王本已年老,不惯征战,这次能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臣弟想他们一家都能明白。但是皇上,南朝若长驱直入……”阿宙凤目反射出天寰搁在镜台旁的佩剑:“臣弟愚钝,想不出皇上有何妙算,因此请皇上准许臣弟迎战。”

百年,惠童都跪着帮着天寰拉平下摆,阿宙含有歉意,又极关切的望了我一眼。惠童听阿宙请战,才抬了一次头。我并没有太不舒服。南北相争,阿宙你去打南朝,何必对我抱歉?我转了转眼珠。

“阿宙,这次用不到你出战,赵显已在中山王帅帐了。”

“赵显?”我明明听天寰说过赵显不宜动用的。

阿宙并不太吃惊的样子:“皇上命七弟劳军,是虚晃一枪,以皇弟掩盖赵显行迹。只是赵显……臣弟……”

天寰一笑:“知道你和他互不待见。他是他,你是你,你是西北大捷的太尉王殿下,他是被朕困而不用,又要为这次南北战争背黑锅的将军。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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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王的葬礼规格,远高于当年晋王廷宇。皇帝赐钱千万,又破天荒亲自撰写碑文。中山王家,保留一切领地。也许是太过隆重,中山老王妃坚持绝食殉葬,半月而卒。中山王两个儿子惶恐,多次上表,推辞丰厚赏赐,主动要求去乡间守墓。

天寰领着我去王府,亲自去给中山王致祭时,也有个女人,在楼上对我们喊了句:“元天寰,滥杀人,必遭报应。”天寰当作没有听见,我只有一阵惊悸,但还是一步步跟着天寰。

我记得她的脸孔,是中山王所宠爱的歌姬。但是,不久后有司却说:那女人是个疯子,混入王府滋事。因为皇后有孕,加恩免死,只是割掉她的舌头。

在天寰面前,我不能掉一滴泪,但中山王府剩余的女眷来向我辞行时,我哭了一场。

这并不是出于虚伪,元氏家族的男人和女人,越来越少。正如南朝我炎氏家族。

也许有一天,熟悉的面孔又会消失。想到这里,我不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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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战争,草草收场,结冰的河面,让南方顾忌到北方的铁骑,还有众多的精锐。

南朝人见好就收,却大大的鼓舞了南朝士气。这是元天寰十七岁战败给武献皇帝来,首次能够小胜他。但北方群情激昂,认为是南朝人的卑鄙阴谋,大家不仅愤恨,而且都记住了。

因为有天寰的保护,我又怀孕。所以还很少有人敢于把矛头直接指向我。天寒地冻时,我躲在宫内,鲜少露面。上官,如雅,常常来看望我。上官一次没有提起上次的事。我也不问。

新年的时候,我的叔父居然给北朝写了一封信,里面有些怠慢骄横之词。天寰付之一笑,命人抄写此书,遍发群臣,人手一份。我不知道为何叔父这样做,“主辱臣死”。本来朝廷内一直存在是否尽快攻占南朝的疑虑,但因为中山王死,失去要塞,皇帝被辱,人们只恨不能早攻。假如我父皇活着,他怎么会这么做?在北朝的我便算了,但从这天起,即使谢如雅,都开始遭到白眼。

如雅笑嘻嘻的将他所学的胡语书送给我,轻松答道:“这种事迟早发生。他们给我白眼,我也不给他们青眼。倒是你,是否能平安生产,最为重要。”

我翻看胡语书,如雅和他父亲一般,喜欢密密麻麻的写满笔记。我说:“虽说不必理,但是人言可畏。我结婚前就出了麻烦,你要是有了麻烦……我不知道还有谁可用。要是孩子出生,我想要自己喂养,但是没有这个先例。而且也缺乏得力的人帮助我。”

如雅拉拉领子:“……你要是有了孩子,最受到影响的是元君宙。他本来是皇位不明说的继承人。现在可能不成了。不管帮忙,还是添乱,他原本倒是肯帮助你的一股力量,以后会如何?我没有兵,空口磨嘴皮也没用。姐姐,你要想法子培植一些自己的亲信。那么将来逐渐就成为皇子后援。”

亲信?我还没有想过。我不敢要的太急,太多,南朝女人当北朝皇后,不是简单的。但如雅这样提出来,我也要认真的考虑。阿宙,以后会如何?我不信他会反对我,但是……

“赵显回朝,我请了他喝酒。”如雅说。

“赵显和赵王,不知为何,水火不容的。”

如雅道:“两赵相争,必有一伤。赵显并不亚于赵王的用兵胆略,但他在朝内还是孤立的。”

我点点头:“ 你是该请他喝酒。”

我的肚子日益膨大,小生命有时还会踢我几脚。早春二月,子翼先生暗示说:胎儿极可能是男孩,而且也许我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母子都比预料的康健。

神医开了金口,八九不离十。算起来儿子也会在初夏出生,我开始筹备小男孩的服装。

迦叶还不会说话,但虎头虎脑的可爱,我常常抱着他,好像他就是我自己的孩子。

春日的夜晚,天寰放下毛笔,对我说:“迦叶,应该封为嗣陈王。这样他与魏王府再无联系,又可继续由你养育。陈王府的旧事,朕始终惦记着。你的外祖父娶了敦煌索氏,并无大罪。理应恢复名誉。虽然外人不得而知,但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我放下手里缝制的小衣服:“嗯?嗣陈王,真的可以?我母亲倒是不讲究虚名的人,但是若我的迦叶能被封为陈王,对我也是一举两得,最好不过了。”

天寰问我:“知道我写什么吗?”

“什么?”我手里伙计不停。

“我在编写你父亲的战史……你愿意看看吗?现在可不能公之于众,等到统一后,将你父亲母亲合葬之时,朕就令有识之士,都阅读他的战史,包括打败我的那次。”

我有几分感动,笑道:“我父皇活着,他不会让我嫁给你。”

“那倒是。他在南北战争之前给我写过一封信,称呼我为‘元小弟’,我气得脸色都变了。”

我扶住腰:“我父皇真太客气了,早知道今日,当初你也该叫他一声父皇。”

天寰笑了,他正要说话,百年进来悄悄说了两句,天寰道:“正好,有请夫人。”

那位中年女人容貌秀丽,是与我有一面之缘的洛阳女医卞夫人。

天寰说:“早知道卞夫人最擅女人的生产,这次能请到你入宫,朕十分感激。”

他对她恭敬的行了一个儒生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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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快要临盆的日子,我双脚浮肿,连走路都要人搀扶,宫中上下,只等重要日子的到来。

王萤姑娘和七王,也在春末夏初,结为伉俪。婚礼上我瞥到一眼阿宙,阿宙喝酒极多,但也没有醉意。那李茯苓跟在他的附近,他只视而不见,但皇族其他少年,倒有对活泼美丽的少女倾倒的人。我坚持了一个时辰,体力就不够,因此先退回宫内,其他人还在婚礼现场。

我看着架上的凤仙花,轻轻抽了花丝,与我的头发丝比较。这时,阿宙突然走了进来。

我只好对着阿宙笑笑:“阿宙。”

“你快要生了吧。但愿真的是个男孩……”阿宙说,望望自己的佩剑,也不管多突兀,就要离开。

我叫住他:“你别走。阿宙,上次你为何一个人去看星图……?”

他大笑两声:“我有我的自由,我也告诉过你的。你不必保护我。虽然我孑然一身,我可不想谋反。”

“谋反?谁说你谋反?算了,你自己保重就好。”我坐在榻上,双脚因为浮肿也麻木了。一阵剧痛让我的腹部,也跟着发麻。我的额头冒出好多汗珠。

“你怎么了?难道……小虾。”阿宙飞奔过来,太疼了,我眼睛模糊,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大叫着:“快……快通知皇上……”

他不顾礼仪,把全身颤抖的我抱起来,向殿内飞奔:“小虾,你要坚持……坚持……”

坚持,我坚持了一天一夜。祖宗规矩,皇帝不能进入产房,但是天寰还是不顾劝告,看我数次,我稍微清醒地时候,望着他浓浓焦虑的面影,就又产生一股气力。

入夜时分,我已精疲力竭,孩子嘹亮的哭声,在大殿内响起来。

“是男孩。”卞夫人说:“一位皇子……”左右欢呼一片。

我喘了口气,安心闭眼。天寰呢?他知道了吗?

她们点亮了烛火,我合上眼皮都是一阵血红。

可是,太奇怪了,似乎有人尖叫一声,四周突然就变得静了,无人说话。

我使劲张开嘴:“怎么了?”孩子的哭声又起。

无人回答,我困惑,不解,但还是抵抗不住疲劳,终于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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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4日继续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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