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融在食堂内站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个人,转身前去北区。
那里是地下城的□□处,军方撤走了所有的看守,监狱走廊空空荡荡,犯人们敲击铁窗,大声喧哗。
每名犯人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郑融挨个看去,西风城的犯人不多,人类的资源太少,大部分的罪犯或发配劳动,或是直接枪毙以免浪费生存资源,能关在这里混吃等死的人,都有一定的犯罪原因。
他们大部分都是军方既不能杀,也不知如何处理的棘手罪犯。
“放我们出去!”有人大吼道:“末日要来了!人类要死光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去逃生!”
“中国人!你们自己跑了!”
“安静!”郑融喝道。
数十面铁窗后静了几秒,继而铺天盖地的喧哗,吵闹,声浪几乎把郑融给彻底淹没,在那怒吼与不甘的挣扎中,郑融的声音响起,平静而又清晰。
“我是郑融。”
监狱走廊里再次静了下来。
“你是那名神秘学博士?”一人愕然道:“我在电视转播上看过你。”
郑融淡淡道:“是的,我是郑峰的弟弟,请安静,我来找一个人,叫安东尼,是美国人,你们知道么。”
“在A7号房。”有人指了指走廊的尽头,郑融从他的铁窗前面经过,那人又仓皇问道:“我们会死么?”
“外面怎么样了?!”
“军方要自杀性袭击了?”
罪犯们七嘴八舌询问,郑融不悦道:“请你们闭嘴,我也不清楚。”
“我觉得不会死。”伊芙老太太的声音从铁窗尽头传来。
“啊,老祖母。”郑融冷冷道:“他们没把你绞死么?”
郑融凑到铁窗边,看到伊芙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打着针织毛线。
伊芙淡淡道:“没有,我还要给我的孙子织围巾,作为今年的圣诞礼物。”
“你的孙子不是已经死了么?”有人在隔壁的铁窗后大声嘲笑道。
罪犯们闹哄哄,郑融说:“我来问你一些事情,关于我们那次行动的细节。”
安东尼的声音从对面铁窗传出:“她不会告诉你的。”
走廊里静了,郑融的脚步声响起,他朝另一扇铁窗走去,安东尼坐在床上,随手把翻开的书盖上,放在床头。
安东尼:“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点的。”
郑融:“你等了很久?项羽和兰斯都找你谈过。”
安东尼在铁窗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郑融从铁窗后注视着安东尼,发现他的身体虚弱了不少。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说起。
“你知道的事情很多。”郑融说:“要从哪里开始,让我想想。”
安东尼抬眼望向郑融:“外面怎么样了?”
郑融道:“他们开始了最后的反击战,可能全胜,也有可能全败。”
一瞬间监狱里又喧哗起来,郑融道:“有我陪你们一起死,怕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们什么也没有做,待在小房间里,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四周又变得静谧。
安东尼笑道:“你是天生的领导者,可以在几句话中令人群情汹涌,也能够令人鸦雀无声。”
郑融深吸一口气,道:“从阿拉斯加的沦陷开始吧,各位,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有趣的消息,就请闭上你们的鸟嘴,不要打断我们。”
伊芙在囚室中漫不经心地说:“人类是永远不会灭亡的。”
郑融:“已经快了,正是你们俩害的。”
安东尼:“怎么说呢?你想听什么?那一次探索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是一次赌上整个地下城命运的冒险,就连策划人也认为,极有可能会牺牲掉上亿人的性命。”
郑融:“事先我一直不知道,你们还用自己的无线电波频段朝着地下城私自联系,你们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什么情况?!”
安东尼微笑道:“如果你知道那次行动的策划人是谁,我想你一定不会这么觉得。”
郑融:“不管是谁,这样都十分愚蠢……”
安东尼:“是老师。”
郑融霎时眼前一片漆黑,全身冰凉,扶着监狱的铁门,不住喘息。
“是的,你没有听错。”伊芙在另一间囚室里悠然说:“就是那老头儿,他什么都知道。”
同一时间,玛雅星巨型飞碟母舰缓缓旋转,盘底十二个符文亮起,散出以千亿计的金属球,它们在空中变幻为飞行机械,腹腔内嵌入银色的蛹,分为许多队,飞向地球的五个大洲。
最终的战役即将来临,幸存人类离开好望角,回到了许多年前,地面废弃的据点中,军用直升飞机纷纷降落——阿拉斯加废墟,北爱尔兰爆炸遗址,英吉利海峡军事中心,大批部队朝着南极洲地下主城的方向迁徙。
绵延万里的冰层破开,核动力驱动地下城,从冻土中竖起高达百米的引磁塔,电压在母塔周围形成耀眼的白圈。
尼古拉·特斯拉研究出的特斯拉线圈聚合了高强度能源,扩散到上百个子电塔,电塔再度分散,将电能牵引至整个防御圈外围。
从太空中朝地球上看,南极点附近形成了一圈刺目的白光,空气被电离,两极磁场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偏转,超巨型聚能电场引起地球磁场的絮乱,靠近南极洲的重力瞬间增强,海水翻滚,冰山迁徙,朝着极南之处涌去。
极光在磁力中消散,千万座冰山靠岸,形成了宏伟至极的冰雪之城,死域中,南极洲地面主城打开了满布冰霜的大门。
秘鲁高原空中,碟型母舰被吸力扯得稍稍侧移。
安第斯高原,一万头羊驼在高原上狂奔而过。
军用直升机在空旷处停下,项羽定下智能导航系统,掏出一枚金色的奖章,那是出发前卫戎将军亲手颁给他的英雄军徽。
项羽把它系在直升机操纵杆上,跃下飞机,直升机带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起飞,无人驾驶,再次返航,飞回西风之城。
项羽的头发长了不少,额发挡住左眉,眼睛明亮且帅气,他又检查了一次佩剑,腰佩古剑湛卢,身穿鱼鳞战甲,脚踏骨胫钢靴,俨然一位即将上战场,指挥千万人冲锋陷阵的将军。
那身古人盔甲看上去十分滑稽且违和,然而身周再没有旁观者。
项羽眺望远处神庙,缓缓走去。
他在神庙外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钥匙扣,是一个黑色石头刻的,十二生肖中的小蛇,项羽认得那个钥匙扣,郑融也曾经有一个,是只狗。
这应该是四年前,当初李应走上太空船的地方。
项羽抬头看了一眼,有一道光射向神庙顶部,太空母舰在天顶缓缓转动,那道光把飞碟与地面的石建神庙连接起来。
他走进了神庙。
神庙中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神像,它以粗岩石雕琢而就,双眼微闭,外形十分抽象,两手交互捧在胸前,那是古玛雅人象征新生的神祗。周围岁月悠久,已被爬藤覆满,四年前李应率领着他的特种部队队员,动手把神庙中的植物清理掉了些。
一道柔和的光从石庙顶端洒下,落在神像前。
项羽走进光束笼罩范围内,他缓缓地被光束吸摄浮空,朝着飞船底部的中心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