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没说完，奚天开口了，声音冷而沉：“勾搭上了更强的新靠山，打算把我一脚踢开了？”

猝然被打断，温芷歆保持着说话到一半的姿势，一下愣怔在那里，连嘴巴都是张开的。

到听懂他话里的内容，女孩睁大了眼睛，其中满满是惊讶，乌黑眼睛圆溜溜的，在阳光下反射出水润的光泽：“欸……为什么会这么想？”

妖怪不说话，只盯着她，暗蓝色眼瞳幽深而冰冷，仿佛只这一眼就能令人直坠冰窟。

温芷歆却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目光，眉间微微蹙起，歪头想了想，接着恍然大悟般叹了口气：“这，怎么说好呢？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因为遇到龙影才想跟你说这些的，之后我也不打算跟他一起行动，只是多一个情报来源而已……像，莫明那样。”

“莫明。”缓缓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奚天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却还是一副马上要杀人的样子，“既然不是因为龙影，那是为什么？”

女孩嘴角微弯，带起个笑容：“就我刚才说的啊，你为这件事一直在劳心劳力，还要忍受我的脾气性格，被我各种拖后腿……”

说着，她忽然闭上嘴，咬了下嘴唇，低下目光，放平了之前一直带笑的嘴角，陷入了沉默。

奚天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看她——除了战斗必须，他一向懒得花费心力去观察揣度别人，而以他的实力，也不常遇到需要去观察思考才能相处的人。

直到遇见眼前这家伙。

他眯起眼睛，近乎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脾气性格？所以是因为这个？温大小姐终于想起自己是个人类，觉得跟我这样的妖怪没法相处了？”

人类张了张嘴，但没说话。

奚天转开目光，看向周围属于人类的街巷、房屋、各种造物，思路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喃喃着又念了一遍：“莫明……”

他转回脸来，目光重又落在眼前的人类身上，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乌黑长发、纤嫩肌肤……比瓷娃娃还要娇弱，却偏偏，会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记这么久！

他开口：“从莫明的那个幻境之后，不，从我们在河边，争论妖怪弱肉强食的法则之后……你就没有再跟我解释过你的想法和理由了。所以，是从那个时候？”

温芷歆抿了抿唇，目光扫向旁边，又转回来，随着她抬起的头落在奚天英俊的脸上：“对，我的确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打算……等出了幻境就跟你分开的，只是没想到幻境那么长，导致我这句话拖了这么久。”

奚天猛上前一步，抬了抬手似乎想做什么，又竭力克制住了自己，只握起拳：“所以，真的只是为了这点事？这种所有妖怪，甚至人类都在遵守的法则？那个李猫，她为此打算杀了你！但只是说一句‘对不起’你就原谅了她？可我……都过了这么久，你却还是决定为了那么一次争论就选择……”

深吸了一口气，他最后吐出的字眼间夹杂上了磨牙的声音，“离开我？”

他此时站得很近，近得完全遮挡住了原本直射在女孩头脸上的阳光，近得他不稳的呼吸甚至能吹拂过女孩的脸颊，近得……最后那三个字仿佛就在她耳畔响起。

打了个激灵，温芷歆脸上涌起一阵不合时宜的热度，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开。

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男人手心滚烫，低头看来，逆光带来的黑暗中，能瞥到他眼角泛起一丝危险的猩红，让说话间露出的白牙也成了一种不详之兆，尤其他说的还是“想跑？”这种威胁性十足的台词。

后退的动作被阻止，裸露的脖颈伴着他说话间气流的吹拂滚过一阵凉意，温芷歆强忍住了挣开他的冲动，皱着眉，也深吸了一口气：“不，你跟李猫不一样。”

“哈！”他冷笑了一声，眼中红意加剧，“当然不一样，我是天生的妖怪，比她更残忍，更不可救药！”

“不是这样……”温芷歆忍不住抬头看他，明明阳光已经被阻挡，她乌黑的眼里却依然有一点明亮的闪光，“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

奚天一愣，盯住那点亮光，一时竟忘了后面要说什么。

女孩却垂下了头，看着地面，声音低低的：“我，我自诩冷静，但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去说一些多余的话，管一些轮不到我去管的事……这样是不行的。”

像一股奇异的风吹拂过心底，奚天彻底怔住，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听懂人类话语的能力。

温芷歆趁机挣开了他的手，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又同样压低了声音地说着：“所以很抱歉，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总之我们还是分开的好，耽误你的时间了，对不起。”

说完，再不给奚天更多反应的时间，人类转过头，连奔带跑，姿态难看地逃离了现场。

甚至没去管她还寄存在旁边广场柜子里的两口袋信件，和路边停放的电动车。

只留孤独的信差先生一个人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