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小孩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奚天感觉自己气不起来了，对上那双警惕地向他看来的乌黑大眼睛，甚至有点好笑。

这是犯案过后准备处理目击者了？小小年纪还挺严谨。

奚天还真有点想逗逗她，但一扫眼看到那大着嗓门说话的老妇人已经走到了街口，他搞事的心思突然就歇了下去。

于是迎上那目光，他缓缓摇了摇头。

女孩张大眼睛，带着婴儿肥的肉嘟嘟小脸上显出鲜明的惊讶和疑惑来。

这个时候还是会有很明显的情绪的嘛。

心里嘟囔着，奚天后退一步，让开了那拿看人贩子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的老太太。

老人一手提着菜，大步流星走到秋千架前，先甜腻腻地开口唤了一声：“小宝！”

男孩双眼一亮，叫着：“奶奶！”

喊着，他当即就从摇摆着的秋千上跳了下去，不管不顾地就想冲向奶奶。

然而因为惯性，被推开的秋千很快重重荡了回来，直追着男孩而去！多亏女孩及时伸手拽住了链条，男孩才没被甩过来的秋千撞倒，顺利跑到了奶奶跟前。

见自己宝贝孙子差点受伤，老妇人立马火了，绽开满脸如菊花般的笑容霎时消失，取而代之凝固的冰霜恶意。

她两步上前一把拉过男孩抱进怀里，伸长手指用力点着女孩的脑袋：“你干什么！存心的是不是！不好好待着还带弟弟来玩这种危险的东西！早就知道你心里坏透了，这么点大就知道算计弟弟！”

女孩被戳得不住后仰，但没有躲闪，也没有用她刚才那伶俐的口齿反驳，只格外平静地沉默着，神色中带着种仿佛已经习惯了的麻木。

老妇人还在继续骂：“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不对，是根本就不该把你生出来！都是你妈那个不争气的，供她吃供她喝，结果费那么大劲就生了你这么个坏种！”

奚天紧皱起眉，往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女孩却像是一直在注意这边似的，敏锐地一下转头看了过来，目光正正与他的相撞。

那乌黑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不甘、没有愤怒……没有这个处境下的正常小孩该有的所有情绪，就连一开始奚天感受到的那份恐惧都像是在不知不觉里消散了一样。

相反，看到他的动作后，女孩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接着，她轻轻摇头，拒绝了他的接近。

她一脸平静，弟弟却是在开始的茫然过后一下嚎啕大哭了起来：“不、不是的……姐姐给我吃糖……带我玩秋千……我要玩秋千……”

老妇人一下慌了手脚，再顾不上对女孩的辱骂，抱起男孩便哄了起来，边往公园外面应该是住宅区的方向走去，一路给孙子允诺着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到走出很远，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吼着让磨磨蹭蹭的女孩跟上，同时也不要忘了提上她一路买回来的菜。

看着那远去得没有半点犹豫的背影，奚天难得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

女孩倒是已经很习惯了的样子，也没有多余的情绪表示，只利索把大袋小袋的菜分成差不多重量的两份，提起来慢吞吞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经过奚天面前的时候，她站住脚，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弯了下：“谢谢，但是……没有那个必要。”

奚天忍不住追问：“一直是这样吗？”

“这个嘛……”女孩拖长了尾音，说着边往前走去，接着突然回头，冲他露出个灿烂的微笑，同时神秘地只眨了下左眼，“谁知道呢？”

说完，她转回头，一步步稳稳向着那个或许并不喜欢，却不得不回去的家的方向走去。

奚天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理不清自己心里萌生的奇怪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