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温芷歆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身后是刚刚顺手关上的房间门,眼前是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
小小的书柜,仅有的几样东西摆放整齐的书桌,有着软软坐垫的椅子,床头置物的小桌,铺着柔软被子的小床,墙边挂满衣服的衣架……
熟悉的一切终于唤醒了她的感知,温芷歆低下头,脸上再没有了完美得体的温和笑容,只是茫然。
茫然而无力地,她整个人向下,就这么坐倒在自己精心挑选的,有着柔软长毛和可爱小鸭子图案的门前垫子上。
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怎么坐上了公交,一路颠簸回来的……也想不起来那些还被寄存着的信件、还停在路边的电动车,以及还没有签退的工作打卡……
她只是坐在那里,把头埋进了双膝之间,漆黑长发瀑布一样披散下来,握着的手机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套着手机壳的背面向上,暗红的底色上,写着“及时行乐”四个大字,是和室友一起买的闺蜜款。
她应该哭吗?
睁着一双干涩无神的眼,透过缝隙直直盯着地面的时候,温芷歆这么想着。
以她现在的状态来看,好像是应该哭一场的,但是为什么呢?
为她倒霉地中了诡异的诅咒,正一天天走向生命的终结吗?为她进入了一个从来没想过的世界,每天都在和能随手取她性命的人物来往,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如走钢丝吗?为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而要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还尽力抽出时间完成工作吗?
还是……为她只是因为察觉到一点可能被改变的危险,就将一切都自私地推给别人,不管不顾地逃跑,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这里?
明明都是她自作自受。
张了张嘴,她长长叹出一口气,仰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哭不出来啊。”
手机铃声就是在此刻响起,清脆悦耳的短促声音,伴着震动,显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即使正在茫然惆怅——虽然并不知道在惆怅些什么——温芷歆还是被铃声吸引了注意,回过神以前,手已经先一步伸出去拿起了手机,解锁放到面前。
未读消息中的两条来自同事,询问她中午回不回邮局,能不能帮忙带个东西。剩下的一条则来自今天才刚刚加上的新联系人。
看到内容,温芷歆一下坐直身子,略一思考,手手指跳动,给人去了一条措辞礼貌的回复。
接着,她抬眼看向床头小桌上的座钟,心里盘算起现在出门能不能赶上高中的放学时间、前往泉山一中的路径、可以搭乘的公共交通、要不要骑车——
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她想了起来,自己的车还放在文昌街,广场旁边,莫明开的酒吧门口……
和奚天分别的地方。
清晰了半秒钟不到的思路瞬间又变回了缥缈的雾,迷迷蒙蒙,难以捉摸。
“搞什么……”难以梳理,温芷歆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明明满打满算,认识也才不到三天,为什么她的思绪就能被搅乱到这样的程度?
虽然在这三天里发生了山一样多的事,每个幻境的时间都长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也只是三天而已。
只不过是吊桥效应带来,和一点感激之情。
这么一点微薄的情绪,只要彼此分开,不见面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一切就会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吧?
区区一个月,转瞬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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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羽毛的动静,奚天走出酒店——当然还是温芷歆给他定的那间。
其实他本来是不想继续住的,被像用不到的物件一样丢开,他当然是生气的。
他也知道金钱对人类的意义,自然不好再住在这里。
但就是龙影离开后不久,他还在酒店门口发呆的时候,热心的酒店负责人突然叫住了他。说他的房费被续了一个月,套餐里还包含了免费餐食,需要打扫的时候跟前台的人说一声就行。
这肯定只能是温芷歆做的。
而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为什么。
他对人类社会不了解,在这个城市里也没有其他认识的妖怪,不管是打算换人类的钱自己找地方住,还是让人帮忙找地方,都只能去找唯二认识的沼弋或者莫明。
不巧,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知道他正和温芷歆一起行动。
莫明不一定有这个胆量,但沼弋可不怕他,那个八卦的死女人是百分百会问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一定会追问到底,说不定还要点评几句。
以他的好面子程度,他绝对会因为懒得想或者想不出来怎么说,干脆就不去找他们了,而选择变回原型随便找棵树待着——事实上他在门口发呆的时候就是在思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