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仁假义!”
“就为生意的事害人?”有人不信,“南宫别苑不已经是第一豪富了么?”
“人啊,就是难知足!”
……
杨念晴脸色微变,转脸看那几个人一眼,到底没有作声,她也不想继续听下去,刚要起身离开,对面突然有人“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骂:“谁说的?少他娘的血口喷人!我王成是不信的,那年丢了镖,若非南宫公子慷慨相助,我早已成了个吊死鬼,一家老小不知落到什么田地!这许多年他并未要我回报一文,哪里假仁假义了,我看他必是被诬陷的!”
“诬陷?”有人冷笑,“是何璧跟李游查出来的,还有假?”
那人道:“放屁!何璧李游怎么了?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南宫公子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旁边人嘲讽:“王总镖头好眼力,什么‘何必找理由’,哪里有查不出的案子,让王总镖头去认一认就知道凶手了!”
茶楼内哄笑声起。
王成怒道:“凭你们怎么说,南宫公子永远都是我王成的恩人。”他环顾四周,冷笑:“放眼江湖,受过南宫公子恩惠的人还少吗?在座的难保就没有,可笑都是缩头乌龟,江湖上不缺忘恩负义之辈!”
“你说谁呢?”有人恼羞成怒,站起来。
王成手下的镖师们也都纷纷站起身,手按刀柄。茶楼内刹那间变得安静,气氛紧张,双方冲突一触即发。
倒是王成平静了不少,抬手阻止镖师们:“我今日不是怕了你们,只是南宫公子仁善,想来他也不愿看到有人为他争执流血,罢了,我们别处去,省得污了耳朵。”
他不再理会众人,领着几个镖师大步下楼去了。邻桌几个人骂骂咧咧地重新坐下,却再也没有谈论此事。
杨念晴转脸看着窗外,目送王成等人的背影。
为了活着的人,他选择掩埋真相,甘心背上骂名,纵然听到不好的话,他也一定不会介意,但总算还有人信他、懂他,在这些人眼里,他还是江湖第一公子。
楼外,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一切都坦荡荡地曝露在阳光底下,人群往来,不断有新的面孔闪过,如同电影里的背景画面,带着些做作的真实。
冥冥之中,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指引,将杨念晴的目光带到了一个角落。
.
那是个并不显眼的角落,长着棵大树。树冠很大,枝上旧叶未掉光,又长上了嫩绿的新叶,显得格外茂密,在阳光下掠起一片不小的阴影。
树下空荡荡的,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杨念晴正要移开视线,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树下。
目光凝滞。
是做梦,还是眼花了?杨念晴心狂跳。
人来人往如流水,水流的另一岸,公子负手立于树荫下,被阳光下的阴影笼罩,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
他隔着往来的人群,静静地看着楼上的她。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杨念晴几乎不敢相信,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朝那里望去,却见那人转身汇入人群。
没有看错!
杨念晴来不及细想,也顾不得什么,匆匆跑下茶楼。
站在大街上,杨念晴有些恍惚,明亮的阳光几乎晃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许多陌生面孔如走马灯似地闪过,也不断有陌生的眼睛朝她看过来,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不见了。
杨念晴心乱如麻,四下扫视,简直怀疑刚才是在做梦,然而心头又有个声音清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没有死!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肯和她相见?
骤然,熟悉的身影晃过。
杨念晴欣喜若狂,想张口叫,立刻又意识到不妥,她用力拨开人群追上去。可无论她怎么加快脚步,也追不上那个背影。他总能与她保持着距离,缓缓而行,失散时又会出现,步伐从容。
终于,二人拐进一条深巷。
日影已斜,两面高墙挡住阳光,巷子里显得很阴暗,空无人影,冷冷清清,与外面热闹的街市简直是两个天地。杨念晴走进来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她几乎要怀疑这里就是地狱的入口。
就算是地狱,她也要找到他,带他出去!
杨念晴大步朝前走了几步,猛地站住。
巷子没有出口,前方是一堵高墙。
杨念晴愕然。
明明亲眼看他走进来的,人怎么会消失?他既然引自己过来,就不会不见,更不会害自己。
“南宫大哥,是你吗?”
由于回响的缘故,声音也格外悠长明亮,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杨念晴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弄错了——亲眼见他自尽,而他也已真真切切长眠在南山阵的竹林里,他们还在悠然居住了十多天才离开的。一个死了的人怎会出现?世上当然没有鬼魂,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愿接受事实,所以生出幻象了?
杨念晴失望地看看前方的高墙,打算回去,转身之际,身后不知何时竟已站了个人。
俊美的脸,剑眉下是一双熟悉的凤目。
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
杨念晴呆呆地望着他,心口被满满的惊喜塞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许久,她才费力地开口:“南宫大哥?”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下。
大概因为彻底解脱的缘故,笑容里再也没有那分令人心疼的忧郁,多了几分傲然,目光也没那么复杂,明亮如水,秋水,不够温和,透着无伤的冷意。
熟悉,又陌生。
杨念晴望着那熟悉的脸,喃喃地道:“你是南宫大哥?”
那分冷意很快变作温和的笑意,他开口:“我姓陶。”
面前这个人实实在在就是他。杨念晴终于回过神,扑上去抱住他,又哭又笑:“原来你没死,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我担心你生气,”他拍拍她的背,“毕竟我又骗了你。”
“你这样骗我,我一点也不生气,”杨念晴抬起脸,“朝廷那些人都能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不能?”
他叹息道:“因为他们不是南宫雪。”
听到同样的话,杨念晴咬了下唇:“我只想你活着,不想要你当什么第一善人。”
“我当然不是,”他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走吧,去悠然居。”
手指冰冰的,没有往日的温暖,杨念晴吃惊地望着他,没有动。
“怎么,”南宫雪道,“我暂时还不想见李游他们。”
他是凶手,还诈死,不方便让李游他们知道。
杨念晴盯着他看了半晌,低头:“哦,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