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江湖,更能催生温情的梦。梦中回到童年,父母的离去……
从梦中惊醒,夜深人静,唯闻枕畔冷雨声声。
第一神医的药方果然好,杨念晴睡了这一觉,感觉已经好多了,不止头晕减轻,鼻子也不再难受,浑身轻松。她仰面躺着,望着帐子顶上发呆。
张明楚,柳烟烟,楚笙寒……王氏夫妇的尸体,交替在脑海中浮现。来到江湖短短时日,经历了以前做梦也没想过的事情,与血案扯上关系,亲眼见到这么多人被害。
白天刻意的轻松被夜雨声冲散,剩下最真实的心声。
“我只是无处可去,想帮忙破案,”杨念晴慢慢地捂住眼睛,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占了你的身体,害死你的亲人。
半晌,杨念晴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抛开这些不好的情绪,顿时觉得有些渴,便起床到桌旁倒了杯水,却发现茶水已冰冷,她一时又没了主意,搁下茶杯,站着发呆。
“醒了?”窗户被扣响。
杨念晴惊回神,惊讶,连忙过去打开门:“李游!”
李游提着个茶壶站在门外,看见她不由一愣。
檐下雨声淅淅沥沥,却再也没有了凄冷的味道,反而有些悠扬动听。杨念晴抿了下嘴角,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游将茶壶放到她手里,微微错开视线:“我看你睡那么早,就猜你半夜一定会醒,发热的人大概会想喝水,既然病着,就别喝凉水了。”
茶水温热,杨念晴心头也温热:“谢谢你。”
李游嘴角一弯:“不必客气。”
明明是寻常的客气话,却无端显出几分亲密。杨念晴抱着茶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默默相对着站了片刻,李游终于叹气:“你不是想喝水么?”
杨念晴“哦”了声,连忙回身将茶壶放到桌子上,倒了杯水喝下。茶水顺着咽喉流入胃里,心头热度随之退去了些,杨念晴轻轻地舒了口气,突然想起他还站在外面:“哎,外面冷,进来说吧。”
李游闻言皱眉看过来,神色古怪。
杨念晴莫名,跟着朝身后看:“你看什么?”
李游指着自己:“你确定要让我进去?”
杨念晴立刻又蹬蹬蹬走到门口,怀疑地瞅他:“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以前不也进来过,你还在意这个?”
“是姑娘你吃错药了,”李游道,“以前你穿得够多。”
杨念晴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原来她向来不习惯穿太多睡觉,此刻身上只披着件薄衣,里面的抹胸隐约可见,这里的抹胸就是抹肚,是连胸带肚都严严实实遮住的,放到之前生活的时代完全可以内衣外穿,她哪会想太多。
李游轻咳:“虽说你不拘小节,但你也要明白,在下是个男人。”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穿衣服,”杨念晴白他一眼,低头检查,仍觉得无比正常,“这不才露个脖子和脸吗,你经常逛青楼的人也这么古板啊!”
“这里不是青楼,你也不是烟花女子,”李游停了停,“你还想露哪里?”
“大哥,别说事业线了,我连手臂都收着呢,又没走光,你到底在意什么啊!”杨念晴被这些古代男人给弄得彻底没了脾气,指着他,“看个睡衣也能乱想,是你自己好色吧!”
李游没有像往常那样一笑了之:“倘若来的是别人,你也这么穿?”
“这不是刚起床来不及吗,我们那儿都这么穿。”
“有伤风化。”
杨念晴大怒:“你们男人还逛青楼养小老婆,怎么不说有伤风化?”
李游道:“这能一样么?”
杨念晴反问:“怎么不一样?”
李游不说话了。
头上,灯笼微微摇晃,朦胧的光线带出无限暧昧来。杨念晴发现他看的地方不对,气得抱住胸:“眼睛看哪里呢?你找死啊!”
眼带促狭之色,李游抄手道:“姑娘说的非常对,在下知错就改,姑娘你穿成这样确实没问题,很好,在下就喜欢看。”
杨念晴气急败坏,踢他:“看什么看,色狼啊你,眼睛给我闭上!”
李游非但没闭眼,还放肆地打量起来!
杨念晴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你堂堂李游大侠,好意思这么下流?”
李游奇怪地道:“大侠也是很正常的男人,有女人主动穿成这样来见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有何不好意思?”
……
杨念晴噎了半晌,待要再说,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她这才察觉,刚从被窝里起来的热身子被风一吹,手脚竟已冰冷的了。
肩头一沉,寒意顿减。洁白的外衣罩在了身上,还带着温度,温暖的感觉有如电流一般,瞬间传遍全身。
仰头,却见那双眼睛正俯视着她,张扬而俏皮的睫毛掠起许多笑意。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还在难过?”磁性的声音,带着从不曾有过的温柔。
杨念晴迅速垂下眼帘,低头:“没有,我都不记得了。”
“但你会内疚,”李游道,“你会想,如果你没来唐家堡,凶手也许就不会来试探你,我们也许就不会追查你的身份,也许他们就不会死。”
下巴被温暖的手指托住,杨念晴被迫抬起脸,视线早已模糊,看不清对面的俊脸,唯有那声音沉而有力。
“没那么多也许,”他说道,“你有权力知晓自己的身份,有错的是凶手。”
可我并不是真正的王姑娘。杨念晴擦擦眼睛:“我没事。”
李游拍拍她的肩膀:“非要说错,就是我太草率,打草惊蛇了。”
杨念晴立即道:“不怪你,发现凶手的动机,换成谁都会立刻调查,是凶手太残忍。”
李游“嗯”了声,轻叹:“调查你身份的事是秘密进行的,没想到会这样,凶手竟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恢复轻松的语气:“虽说我不知道你隐瞒了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只要与案情无关,不想说也没关系。”
杨念晴抿紧嘴。
“还有,入乡随俗懂不懂?”李游放开她,戏谑道,“在我们这地方,男人可比女人厚颜得多,我们逛青楼不怕有伤风化,你穿少了却会被当作轻浮女子,会遭到责骂不说,真引来色狼,你就要吃亏了。”
杨念晴小声:“我当然知道入乡随俗……因为是你嘛,你又不是真的色狼。”
李游道:“现在知道我是君子了?”
杨念晴道:“也不是,君子才不会上青楼。”
“又来,”李游有些头疼,又好笑,“姑娘,我那是去打听消息,你讲不讲道理,胡乱吃醋?”
“谁吃你的醋,少自作多情了!”心头急跳,杨念晴用力推了他一下,“砰”地关上门。
李游见状笑着摇头,待要敲门叫她,却又想到什么,迟疑着放下了手,他终是看着门笑了笑,转身正欲离开,门又重新打开了。
杨念晴直接将那雪白的外衣砸到他怀里:“走吧你,谁要你穿过的脏衣服!”
李游接住衣裳,哭笑不得。
“吱呀”一声,旁边那扇房门突然打开了。
两人停住动作,同时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