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福那张饱经沧桑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此刻皱在一块,看的夏成媛心里难受。
她就是知道嫂子发生了啥,才更不能说。
在她万分纠结的时候,夏成龙被她妈李玉莲拧着耳朵,骂上了门,“走快点,皮痒痒了是不?非要我抽你?快去跟你成媛姐道歉!”
姐弟俩目光一撞,各自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
这是非坦白不可了。
“妈,都说了没啥事儿了!你干嘛非要来给大伯家添堵!”夏成龙疼的脸皱成一团,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你还知道会给人添堵啊?你啥时候才能不惹事儿,老老实实念书,毕业了找份工作帮家里的忙,我就谢天谢地喽!”李玉莲松开拧着夏成龙耳朵的手,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去道歉!”
夏成龙揉着耳朵,“姐,对不起,我不该动手,连累你被打了两拳头。大伯,对不起,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别怪七姐了。”
夏成媛在老夏家的孩子里排行老七,夏成龙排老八,两人都念高中,只不过夏成龙刚念高一,夏成媛念高二,姐弟俩人都在县上的公社高中念书,平时一块上下学,关系亲近。
“那你说,咋回事?”夏有福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说。
夏成龙瞥了一眼坐在边上的姜玉,脖子一梗,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来,“大伯,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我不想说!”
“我不打你,回家让你爹教训你。我只管我家的,成媛当姐的看不住你,还让你跟人打架就是她不对,我教训她!”夏有福猛吸了两口,边喷烟边脱下鞋子就要去打夏成媛。
当然他是没打算打夏成媛的,毕竟错不在她。
但他知道夏成龙肯定见不得夏成媛被打,会吐露实情,才装作要打夏成媛的架势。
夏成媛是他亲闺女,自家老爹啥样的人她在了解不过,不停地给夏成龙使眼色,但夏成龙没看到,飞扑过来抢走那只布鞋,大声地说:“别别别,我说我说!是隔壁三队的刘晓军背后说大嫂是狐狸精,我才气不过打他的!”
他喊完,全家都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看,夏成龙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大嫂今天才受了委屈,他怎么能说出来给她添堵呢?
夏成龙跟夏成媛惴惴不安地看向姜玉,见她表情平静,不像是被刺激到的样子,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伯,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冲动了。嫂子,你甭听那些人瞎说,他们是看你长得俊,才老往你跟前凑。没想到你没看上他们,反而嫁给了我大哥,他们嫉妒呢!”夏成龙说的头头是道,还没忘夸新大嫂几句,让她听着开心。
别看他调皮捣蛋,其实心里重感情着呢。
姜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爸一辈子干革命,家里勤勤恳恳,与人为善,我名声不好,怕给你们丢脸。不然……不然让成则跟我离婚算了……”
孙兰花大惊失色,喝止了她接下去的话。
“你说什么胡话呢!进了我老夏家的门,夫妻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好日子一起过,穷日子一起苦,没有随随便便离婚的理儿!再说这事又不是你的错,我们猪油蒙了心才会怪你,以后不许再提这个事了!”
“是啊,你别犯傻。”夏有福附和。
“成则他……”姜玉抿着唇,表情惶惶。
“他要敢为了这事儿跟你叽歪,我帮你抽他一顿!”孙兰花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成则把你当宝贝,哪会介意这个。面快好了没——”
她冲着厨房吆喝。
“准备下锅了!”夏成则浑厚的嗓音从小厨房里传来。
“只要没干出啥丧尽天良,败坏门风的事,咱就都是一家人,一条心。”夏有福吐出最后一口烟,看了一圈堂屋里的人,“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不单只是小玉。晓得不?”
“晓得了!”夏成媛跟夏成龙齐声应道。
这话他们听了不止一次了。
姜玉点头,心里又一次庆幸能穿到这样一户正派人家,当他们的儿媳妇。
看来,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儿,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老夏家的人是不会在意了。
“你们先吃着,我去找张贵全谈谈大会上检讨的事。”夏有福把扣光了烟灰的烟杆子插在裤腰带上,啪嗒啪嗒踩着布鞋往外头走去。
“吃过没?”孙兰花问二弟妹李玉莲。
“一人吃了两根红薯呢。”李玉莲回。
“那就让小龙在这写作业吧,省得点两盏灯。”
李玉莲也有这意思,连夏成龙的书包也给带来了。
“成媛帮我盯着点,我先回去了。”
她一走,夏成龙跟出笼的猴子似的,一屁/股墩儿坐在条凳上,冲姜玉说:“我听人说大哥连着给了张贵全那老不休四五拳,打得漂亮!我要是在那,也得给他两拳,哦不再给他两脚!也不看看大嫂是谁家的媳妇!”
夏成龙挥舞着拳头,仿佛空气里有一个张贵全。
姜玉伸手,摸了摸夏成龙的头,“谢谢。”
夏成龙有些难为情,往长凳边上挪了挪,涨红着脸说:“我长大了,现在是男子汉,不能再给人摸头了!”
姜玉没忍住笑出来。
夏成龙唰的站起身,垫着脚,激动地比划着,“我以后会长得比大哥还高,这么高,这么壮,不信嫂子等着看!”
“好好好,我等着看。”姜玉忍着笑。
夏成龙哼了一声,拽住夏成媛的袖子就往屋里走,“姐,咱们写作业去!”
夏成媛跟姜玉打了个招呼,无可奈何地被不爱学习的弟弟当做借口,拖进了屋,等她点了灯,打开了作业本,夏成龙就原形毕露,把书包一丢,捧着本书皮破旧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津津有味地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