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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两个性子一般倔强,召明娴自认一诺千金,召王亦是说话算话,那日之后果然就将她禁足起来,不许她踏出殿门一步。
她却也并不怎么在意,只随手拿笔比划试招,心中已然定了计划,待她学成之日,便离宫而去,到江湖上经一番闯练,再寻着包婆婆,要她瞧瞧自己威风。
倒是召明磊一反常态,竟时常会来寻她,还总是带着课业,问东问西。
她心情不好,便懒得理他,三句里也回不得一句,偏他倒也不气,仍然是不厌其烦地问一遍再问一遍,直等她答了才肯甘休。
她拿他没有办法,渐渐觉得有个人在近旁却也不错,起码不会总让她想起包婆婆来。
包婆婆……
召明磊却又拿着书往她身边凑了凑,“姐姐……”
召明娴只趴着不动,更懒得看他,“有话快说。”
召明磊哦了一声,却还是半晌才吞吞吐吐地挤出句话来,“姐姐,我、我饿了。”
召明娴只觉她这弟弟当真是榆木脑袋,“饿了就去宣膳,问我做甚?我可变不出来。”
召明磊哦了一声,却未动作。
召明娴觉得奇怪,一偏头才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盘梅菜肉包,方才所问,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顿时心生警惕,直接动手把包子推远一点,“这不是给你的,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去要。”
召明磊目光虽还留恋不舍,倒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了,我不饿了。”摸了摸肚子,便又默默地坐回凳子上,翻起书来。
召明娴瞧他听话,就又趴到桌子上,只是没过多久,便听见他腹中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她不觉偏过头去盯着他看,召明磊慌得拿手将肚子捂起,却怎地也盖不住那愈来愈大的响声,当即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却给她一把扯住往包子前一推,“得了,整。”
召明磊双眼放光,但想了想又不敢动手,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她,“可是姐姐你方才说……”
怎么这么啰嗦?召明娴不觉有些不耐烦起来,也懒得多说,只把眼一瞪:“不整算了。”
召明磊便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抓了一个在手里,口中才一叠声地道:“整,整!”
召明娴不禁嗤了一声,“真是没出息。”面上却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露出了一点笑意。
召明磊瞧着她,却一时都忘了咀嚼,就被她在额头上敲了一记,“傻了嘛?咬这样大一口,不怕噎着哦?”
召明磊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只才说了个“不”字,却就呛咳起来,给她连拍再顺半天,始才缓过气来。
召明娴不觉叹了口气,“罢了,你还是别吃了,省得回头父皇晓得,又话我是欺负你。”
召明磊忙忙摇头,“姐姐,我不会跟父皇讲的。”
召明娴见他无事,也就不去理他,“你讲也没所谓,反正都一样的。”
召明磊慢慢地咬着包子,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怎地就不去学堂了?”
召明娴哼了一声,“没为什么,就不想去。”
召明磊默了默又道:“子真哥哥还问起你,他说了一句好怪的话……”
“什么话?”
召明磊苦思冥想片刻,“好长的咯,像是甚么亲爱甚么贱恶,又什么好而知其恶,他说也是咱们书上的一段,我给你找找……”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她瞧着召明磊双眼发光地连连点头,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我晓得了,你同他讲,白马非马。”
“哦。”召明磊点了点头,虽然不解,可他问起,她也只是含糊其辞,他想着日后总要学到,又怕再多说要惹得她生气,遂就没再追问,“其实还有好几个同学也都问起你……姐姐,你真的不再去了么?”
召明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那天她说的虽是气话,但也未必不是心中所想,其实真要学,平素里看书却也够了,不过那些伙伴……罢了,她不能想要那许多,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学好功夫……
召明磊见她不答,终于没敢再问,看着手里的包子,却又不禁道:“姐姐,这包子真好吃,你怎地不吃?”
召明娴随口答应着:“不想吃。”
召明磊奇怪道:“既然不想吃,那姐姐为甚还每天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