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卫珂与席初的事一前一后只相差了半天,虞谣才会想放在一起查。
然而太医来为席初诊治后得出的结论是:羊肉过敏引发了哮症。
一时之间,寝殿中的氛围十分尴尬。除却昏睡过去的席初,每个人都窘迫地看了虞谣一眼。
虞谣:“哮……哮症?”
虞明神情复杂:“皇姐这是……忘了?”
忘个屁啊,老子根本就不知道!
虞谣心里破口大骂,表面强自一笑:“啊……是,忘了。”
虞明不安地望着她:“姐,让贵君好好养病,行吗?”
潜台词俨然是:别欺负他了,行吗?
虞谣一阵无奈:“放心吧,我不会再怎么样了。从前的事,都过去了。”
虞明骤然松气,看看天色,起身一揖:“那我告退了。”
“去吧。”虞谣颔首,待虞明走后,她很快也挥退了宫人,径自前去梳洗,准备睡觉。
许是因为先前生活在现代格外注意“隐私感”的缘故,她穿越之后极不适应身边始终有宫人陪伴的生活。尤其是沐浴和就寝的时候,想到周围有人戳着她就头皮发麻。
所以她近来都只是让他们备齐东西都退出去,自己安安心心地收拾,还能图个清静,发发呆想想事。
席初在约莫两刻后缓缓转醒,醒来时呼吸已然顺畅,他望着床幔怔忪一瞬,看清上面以金线绣出的凤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置身何处。
他于是惊坐起身,虞谣正坐在妆台前梳头,听到些许动静,迟疑着一唤:“贵君?”
席初薄唇紧抿,滞了滞,揭开床幔,伏地深拜:“陛下。”
虞谣侧首看过去,心情复杂难辨。
她发现席初每每见到她,总是这样一丝不苟地行大礼的,这才后宫旁人身上都不多见。哪怕是最末等的小侍,平日见到她,也是一揖就罢了。倘使是在养病,大多数人更会安心在床上待着,坐起身朝她颔一颔首就算尽了礼数。
唯独他,小心到不敢有分毫懈怠。现下正值早春,天还凉着,他身上只一袭中衣,也这样说拜就拜。
虞谣好生定住心神,想了下他从前做过的恶事,才总算没让自己同情心太过泛滥:“免了。”她声线平淡,边说边走向床榻,“时辰不早了,该睡了。”
席初浅怔,低下头,应得很轻:“诺。”
三年了,他已习惯了逆来顺受。她太知道如何让一个人痛苦,他时常觉得熬不下去,可又每每都熬了下来。
因为她还没报复够,她总会在他受不了的时候拉他一把。
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活在这里,至少还能担保家人们都安全。
席初沉息,心如止水地垂首跪着。
比起严冬里没有炭火的启延宫外殿,早春时节的凤鸣殿寝殿已舒适多了。只要他的哮症别反复起来,这一夜便也不会有多难熬。
虞谣在床边坐下,见他没反应,怔了怔:“……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席初滞了一瞬:“臣侍没有。”
“那就快些睡吧。”她稍稍倾身,扶了下他的胳膊,他愣住,僵硬地起身,满目惶惑。
虞谣回首睇了眼床榻内侧,示意他睡到里面去,因为她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可他一时好似不知该怎么办,局促地立在她面前:“臣侍……回启延宫吧。”
小心翼翼的口吻,听上去怪可怜的。
虞谣轻喟,摇头:“先睡吧。太医让你好好歇息,明日睡好了再回去。”
席初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神思紧绷。但思虑再三,终是不敢跟她硬顶,沉默着先上了床。
虞谣等他睡好,径自去吹熄了烛火,便也睡下了。
在外游玩一日,虞谣睡得很快,只消片刻就已坠入梦乡。梦境没头没尾地涌来,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宫道上。
不远处恰是一道院门,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刚走到门口,她潜意识里知道那又是曾经的“她”。
接着,她听到院中传来斥骂:“这是东宫,不是市井流氓住的院子!你这般不知礼数,广济侯府就是这样教你的?!”
话音未落,就是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响,还有男孩子压抑的哭声。
虞谣怔然走近,举目看去,最多不过十岁出头的男孩跪在青石板上,双手瑟缩着抬起来,硬撑着迎接一下又一下的竹板。
她不及判断他是谁,背后响起“她”甜软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呀。”
院中众人均一滞,继而纷纷施礼。
“她”步入院中,侧旁一个面容严肃的宫侍上前:“席良侍适才又爬树又翻墙,宫人发现的时候都已踩在墙头上了。奴奉陛下之命教习规矩,不得不先行罚过。”
“她”哑了哑,不由分说地上前拉起席初。
他站起来,就比她高了近一头,她仰首望着他,认认真真道:“爬树翻墙,你想去哪儿?”
“我没……”他吐了两个字就噎住声,低下头,神情间多了些恭顺,“臣侍就是想去看看,殿下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