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一天,要从清晨响彻天际的起床号角中开始。
魔国无论白日黑夜天色都是暗暗沉沉,但本名为刻伊欧索尔·俳伊恩瓦、却被众恶魔略称为‘七星’的堕神,却遵循着生物本能在太阳刚升出地平线的时间苏醒。
他仔细地擦拭了一番自己携带的七支战争号角,而后化为一只被金星环绕的黑色大鸟,嘴里哼着歌,展翼飞向整个魔国海拔最高的罗莎林德山。
清晨的城市被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霭中,街道上空无一人,连自动魔偶都还未到巡逻的时间,漫长的寂静使这里看起来像一座无人居住的死城。
七星在罗莎林德山的山顶降落,翅膀合拢又张开后便已化成人类的姿态——短发与眼眸都是乌鸦羽毛一般浓厚的黑色,由原本翼族身躯带来的神性使他比寻常人类男性看着更加俊朗,而眉宇间又暗带忧愁。
他坐到山崖边最突出的一块岩石上,望着沉睡中的魔国亚巴顿,突然回忆起以前的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孤身一人居住在云海尽头,面朝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天空,等待着太阳一次又一次东升西落。
七星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回忆那些悲伤的往事,将一枚金星化作号角握在手中,尽职尽责地为还在睡懒觉的魔族同伴们吹响起床号。
人类的叙事诗《圣事长卷》中曾有记载:堕神手中的七支战争号角,主要有两个作用:其一是最常见的、在战争中做警告和传递消息之用,其二则是在吹响后,会立即引发一种灾难,凛冬、干旱、洪水、雷暴、瘟疫……应有尽有;而当七支全部奏响后,则会启动灭国级别的高级魔法。
此魔法道具不受时间、地形、使用者心态的任何限制。
——也即是说,对于魔国的人民来讲,每天的号角声不但代表着清晨的到来,也代表着紧张刺激、险象环生、九死一生的开盲盒活动又开始了。
——
“用二十个字简要概括我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加班。”王默看着被摧毁了一半的魔国市郊废墟,脸上的颜色比冒着烟的木炭还黑上几分。
妖娆的半蛇美女伊戈雅将尾巴勾着的《灾难认定报告书》递到自己面前,认认真真看了几眼后,总结道:“七星的号角引发了火雨,市郊三分之二的房子都被烧着了。”
“伤亡呢?”
“没有恶魔死亡,但有十几个居民受伤送去治疗了。”
王默无声地抓狂,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你们不会魔法的吗?怎么不灭火啊!怎么就放着不管烧成这个样子了?!”
“有人灭了。”伊戈雅面色如常地汇报道:“但是水系魔法喷到了别的恶魔身上。”
“然后呢?”
“打起来了。火雨其实没伤到谁。”伊戈雅无辜地摊开双手:“以及七星在罗莎林德山上碰掉的石头还不小心砸到了一个路过的龙族。庸医说死不了,但是可能会脑残。”
王默绝望地想:没差什么了,本身也不聪明。
——
快乐而乐于助人的七星永远不会因为带来了一场火雨而丧失自己的好心情。
他在魔国的上空飞啊飞,时刻寻找着需要帮助的恶魔们——毕竟在这个国家里,被魔王陛下勒令不允许进入办公室处理政务、而且没有被安排任何日常工作的他实在是太闲了。
他必须做出点贡献,好让这个城市的居民们别忘了他,把他丢在角落里。
转过一圈后,七星惊喜地在魔国通往地面的通道外,发现了外出多日的老朋友虫群,它身上一如既往裹着一大团破斗篷,白面具下伸出的两只触角一晃一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虫群身后停着一大队车马,队伍的缝隙中有只戴粉色蝴蝶结的玩具小熊走来走去,时不时翻开遮光的黑布查看货箱里的内容物,而后在清单上一条条勾划。
“唔……极北冰原开采的魔石四箱、魔犀的角五对、被水形虫腐蚀过的岑木二十根……好,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果然做生意的话还是和人类最放心。”百手心情愉快地收回了清单,仰起头对虫群说:“快,把东西送回我的仓库,千万不能让魔王大人看——”
百手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到背后蹿起一阵不详的恶寒,伴随着这个有点奇怪的预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黑鸟从天而降,略带讨好地询问:
“你们需要我帮忙吗?”
那一刻,百手感到自己完全不存在的心脏几乎停跳了那么一瞬,而虫群则逃的飞快,丢下一句‘我还没和魔王大人汇报’,身体顷刻散成一大堆毒虫,没有几秒就消失不见了。
百手看了看身后无法弃之不顾的一大列马车,又看了看表情纯良而充满期待的七星,脑海中回荡着两个字:完了。
如果要评选整个亚巴顿最不能招惹的恶魔,那必然不会是冷酷强大的魔王天灾,也不会是笑里藏刀的伊戈雅,更不会是暴躁易怒的鬼火,而是面前这个被称为‘鸟形厄运制造机’的堕神——七星。无论对他是好是坏,亲昵还是冷漠,只要物理上靠近到一定程度,就会十分平等地被卷进各种匪夷所思的惨剧中。
魔国每天被随机灾难搅的水深火热却没人敢出声抱怨正是出于此理。
惹不起,躲有时候都躲不起。
比如现在。
“啊……&*F(¥@##”百手已经被吓得开始吐出毫无意义的乱码了,好半天才整理出一句人话:“我很好。”
“真的吗?”七星拉住百手毛茸茸的两只小手,眼中透露出对工作的强烈渴望:“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百手真的要哭了,但是他没办法拒绝,因为这个堕神上次被恶魔们连续拒绝以至于委屈地哭出来后,整个魔国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空间震,半个国家都处于毁灭状态。
那种惨状没人想经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