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骑五师参谋长候见。”土坡下站着一个传令兵。
“哼!”马元海鼻孔里出了口粗气。按理,马廷祥早该来一条山拜见。虽说他们两人军衔相同,又各为不同主子卖命,但此次河西战事,已明确他马元海是总指挥,而马廷祥是副总指挥。他总指挥在前线辛苦,副总指挥却龟缩在大芦塘城内,迟迟不露面。马元海气上心来,恨恨地说:“就说我去了前线!”
“总指挥,恐怕也不能太折了骑五师马师长的面子!”一位团长出言相劝。
马元海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走下山丘。马廷祥席地坐在马元海帐篷里的羊皮上,焦急而怒气冲冲。他刚才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了马元海,但传令兵通报去了许久,也没见马元海返回。“哼,摆什么臭架子?”马廷祥忍不住骂出了口,翻身站起,一脚踢飞铺在地上的羊皮,营帐里扬起了一窝沙土。
“尕胡赛,你怎么才来?”马元海叫着马廷祥的经名,走入帐篷。
“红军围得铁桶似的,出不来。今晨红军退走,我才出城。”
马元海居中席地而坐:“你打算怎么办?你的部队呢?”马元海像是故意揭马廷祥的伤疤。
的确,骑五师已溃不成军,旅不成旅,团不成团。马元海问起部队,马廷祥便无话可说。
马元海“呼啦”一声站起来,指着马廷祥不客气地说:“X毛擀不成个毡,骑五师全是草包!你们平日受河西老百姓供养,作威作福,及至作战便一败涂地,既不能据河一战,又不能牺牲顽抗,临阵溃逃,何以面对官长!”
“望青海弟兄鼎力相助!”
“青海!你就知道青海!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家抱娃娃去,再不要带兵逞威。行军打仗,须得军纪严整,赏罚分明。韩起禄临阵脱逃放弃河防,必须严惩,以振军心!”
“韩起禄之罪理应严办,但此时军情紧急,作战迫切,惩处一事还得稍缓。”马廷祥稍一犹豫,便接着说,“也得再请示一下马师长!”
马元海不好再说什么,对于马步青,他还是不敢说三道四的。
“请老兄以大局为重,还是先商议如何对付红军。战事完毕,我自当负荆请罪!”
“对付红军,我自有谋划,你可以回芦塘了。”马元海带着一股凌人的傲气,不冷不热地回答了一句。
马廷祥实在无法忍受马元海得理不让人的神态,怒不可遏地斜视着马元海,半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太神气了!”他脚一顿,大步走出了帐篷。他没回大芦塘,而是窝着一肚子火去了马进昌团。
马廷祥怒气冲冲地来到前沿,马进昌原以为是为打死张毅生而来,没料想马廷祥不仅没有此意,甚至连这件事提都未提。“日奶奶的!都给我闪开!”他肝火未息,一把夺过一个士兵的步枪,将枪塞进射击孔。
“啪——”他向对面盐局的红军驻地瞄准,扣动了扳机。马廷祥素以射击准确而著称。他打两枪换一个枪眼。马进昌和一个传令兵在旁,各持一支步枪填装子弹,备他轮换射击。
突然,马廷祥像是被抽了筋似的瘫在墙根下,握着枪的手直打转儿。手一松,步枪“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想叫唤,不过舌头已经僵硬,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响声。他的半边脸血肉模糊,剩下的一只斗鸡眼里,仍然射出凶狠的目光……
翌日。正当马元海火急火燎地驱赶部队冲锋时,几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来到河滩。马元海走到担架跟前,只见死去的马廷祥嘴抽筋似的扭着。马元海身不由己地哆嗦了一下,感到了冷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