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波离去后,清河郡主泪流满面的走出来,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宴席结束不久,便跟着君烨而来。
见到清河郡主那瞬间,君烨多了些慌乱与不安,他原想悄无声息的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尘埃。
知子莫若母,他今天种种表现,不是在祝寿,而是在告别。
清河郡主哽咽道:“烨儿,你非走不可吗?”
君烨仰头望月,似乎怕一低头,眸中泪水便会倾泻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眼前之事,已到伤心处。
君烨不明白,他并未做下天诛地灭的错事,亦无满身罪孽需要救赎,为何上天对他如此不公,他努力压制内心的咆哮,道:“母亲,我必须走,我若留下,会给府上带来灾难,母亲不要伤心,无论到哪,我都会记得您,感念您的养育之恩。”
清河郡主点头,拉着君烨的手,道:“烨儿,你不是凡人,我早已知晓,怀胎九月,我常常做着一个梦,梦见一个男子全身戾气而来,轻声唤我母亲,告知他是异族,与我只有十八年母子之情,每每梦见,他都磕头谢恩,起初我以为是只是梦,直到你越长越大,与那男子一个模样,我便逐渐认识到那不仅仅是梦”,说完,便拿着手帕掩面哭泣。
君烨将清河郡主搀扶到椅子上,随后跪下,将头放在清河郡主膝上,就像儿时一样撒娇。
清河郡主抚摸着君烨的头,眼里满是不舍,道:“烨儿,你去吧,不要牵挂我们,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如果有一天你累了,记得这侯府大门永远为你打开,母亲祝愿我的烨儿逢凶化吉,也祝愿你和阑羽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
君烨湿了眼眶,泪水浸湿了清河郡主的外套,嘴里念叨:“母亲,我在魔族的母亲灵魂被锁在炎炎烈火中,阿羽为救我,被带回神族,她们都在等我,儿子必须去,那株血参你和父亲尽早服用,有延年益寿之效,如我完成心愿,定带她回来见你们,若我没有回来,也请母亲不要伤心,今生有这十八年母子之情,儿子已是感激涕零。”
清河郡主愈加忍不住泪水,任由泪珠落下,呜咽道:“烨儿,此去保重,切莫操之过急,小心行事。”
君烨站起来抱住清河郡主,最后低唤一声:“母亲,保重,一切安好。”
说完,便凭空消失了,他只能狠心一点,否则他真的会不舍。
清河郡主走到院子里,弯下双膝便跪了下去,对着上天磕头,双手合一道:“上苍保佑,我的烨儿能平安,从此以后我吃斋念佛,多行善事,只求上苍能对我的烨儿多些眷顾。”
隐身在夜空的君烨和闻风,看着地上的女子,心中感动不已,世间走一遭,亲恩似海,母慈子孝,但终究是他没这福气,能享受这浮华世间的亲情。
却说阑羽被带回百凤山,虽然她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一些法力逐渐恢复,除了父母亲人悉心守护,还有青燚的时刻陪伴,但她就是失魂落魄,光明正大的神伤。
涅槃失踪后,她音讯全无,法力尽失,凤凰一族全力寻找,乃至青龙族帮忙,但数十个平行空间寻她,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多亏那日清谈会,君宸赴宴后隐隐感到她的气息波动,最后在一位刚飞升的道人身上获悉,原来是她点化,助他飞升,于是才慌忙过去寻人,要是再晚一会,怕是她要被魔族吃的骨头都不剩。
果然世间万物,有因就有果,人是寻回来了,可她的心却丢了。
分开的时间越久,思念越发蔓延,阑羽就越不舍那段时光,如果不是自己应下承诺,她真想奋不顾身去疯狂一场,管他什么仙凡不宜,神魔不配。
没有他的日子,阑羽越发低沉,百凤山往昔的仙气云绕,飞鸟流泉,金墙琉璃瓦,巍巍梧桐树,在她眼中,都显得那么碍眼。
无论母亲如何开解,她就是不愿放下,宁愿守着那些短暂的回忆,也不愿再敞开心扉,接纳另一个人,虽然她的心很大,大到可以装进日月星辰,忽略恩怨是非,但是她的心也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注1)
她为他相思入骨,落入青燚眼中,却悲伤成河,青龙与凤凰一族几千年来情谊深厚,相互扶持,相互信任,而他与她,承载着两族美好的祝福与期待。
她五百岁化形,惊艳了他的生命,也占据了他的心扉,自此他呵护她成长,陪她上蹿下跳,陪她欢喜忧伤,他以为他们互知心意,等她涅槃成功,进入成熟期,他们青梅竹马之情,会转换成郎情妾意之喜,却不想,等来空欢喜一场。
所以青燚恨那个男人,但是又必须救他,因为他的母亲,就是他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