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金把描了好几天的图给拿出来,放到了小和尚的面前。
“之前说杯子,是因为我没在这儿见过玻璃,怕做不出来。”哪里想到,这儿的眼镜已经这么普遍了。
胤禌看着眼前的图,都是她一笔一笔描出来的,没什么技法,算不得画。可他的庶福晋是个刚拿笔的生手,画出这副干干净净没旁的墨迹的图,不知废了多少纸。
怪不得书案上裁好的纸用得这么快,原来是出在这儿了。
这纸上的物件儿,又是他没见过的。一个看似可以手提的东西,乍一看挺像灯笼的,可它有底座。
“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灯,烧油的。”赵小金指着画里还算看得明白的煤油灯。
“这里是底座,底座上有个口子,可以倒油进去。这个透明的就是个灯罩,要用做眼镜的玻璃做的。中间是灯芯,用的时候把玻璃罩升起来,点着了再罩上,就不会再怕风吹了晃眼。这儿还有个小开关,可以控制灯火的明暗,想要亮一点,就把开关打开。这是提手,方便随时带着走。”
赵小金把自己画出来的知道的,都说了。只是,小和尚是没听明白吗?怎么就看着图,不说话呢?
胤禌都听到了,他的庶福晋说的都是最简单的大白话,还有这图佐着,他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呢。他只是没想到,就因为点的蜡烛晃眼,她就想法子要做一盏好使的灯,为了防那偶尔吹进来的风。
自打懂事起,他多在床上躺着,连额娘都是见不到的。宫里的皇子阿哥们,自小都是被抱到别的主位娘娘那里养着的,过了六岁,才移到现在的居所。
从小到大,他收到的东西很多,祈福的,长寿的,多是这些。也不管他是不是要,反正人送了,心意就尽到了。
他一回一回地在见到庶福晋的那一天醒过来,原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倒是有几分懂了。
上天这般安排,也许就是为了让这个小姑娘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不再无望地陷入黑暗中。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清爽,身上也在慢慢地长肉,就连看不出颜色的眉头,都已经有点形了。
如果这都不是庶福晋带来的,他是不信的。
明明最开始,他就是不信的。
胤禌将手上的图慢慢地卷起来:“这图我收着,等内务府的人来了,我会让他们做好的。”庶福晋的这番心意,总是要好好收下的。
“那就好。”他听明白了就好。
赵小金没有多想,就把图留给小和尚了。
“对了,如果烧出了玻璃,可以让他们多做一些吗?我想把窗子上糊的纸给换了,换成玻璃的安上去。”这样就不怕风了,白天屋子里也明亮。
“等做出来了,让他们换。”这个时候,庶福晋要什么他都是能应下的。
可内务府来人就要哭了。
十一阿哥的北五所一直是最安静的,没有其他主子那么多的要求。可这回,他也不敢打包票了。
这不一开始,一来一回的,十一阿哥都在点头,摆设什么的都对下来了,没有问题。
怎么突然就拿出一张图纸来呢?这还不够,十一阿哥还亲自解说了起来。
什么油?什么罩?做什么来着的?
“十一阿哥,奴才愚笨,您说得慢些。”再不插嘴,他回去该挨板子了。
要知道,能进内务府造办处的人,那都是有一手技艺的。本事不高,脑袋转不过来的人可当不了差,就算进去了也只有挨揍的份儿。所以造办处又被人称作“揍笨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成啊,那我再说一遍,你可别听漏了。”胤禌兴致好,也希望庶福晋的心意能得到最好的展现,故而并无不耐烦。
他细细地说着,还把庶福晋说过要注意的地方,特别指出来了。
“这灯,我不急用。你们造办处先把这玻璃琢磨好了,有了样子便先拿来我瞧瞧。”省得庶福晋见了不满意,还得重新来。
来人已经顾不得了,直接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纸笔,把这一项项的,都给记下来。
按照十一阿哥说的,得先去找做眼镜的玻璃,还要做能吹玻璃的器具。这一项项的,可得费不少功夫。
人前,他点头应得好好地,出了门后,脸就垮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云球:明末清初光学仪器制造家,可惜34岁就没了,著有《镜史》一书。
当时眼镜的价格来自于“顺治(1644年—1661年)以后价渐贱,每副值银不过五六钱。近来苏杭人多制造之,遍地贩卖,人人可得,每副值银最贵者不过七八分,甚而四五分,直有二三分一副者,皆堪明目,一般用也。”(清叶梦珠《阅世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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