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缓过来一些,才见那士兵揪着他的衣领,在他面前笑得狰狞。
“小烂货,再和你奶奶叫板啊?”
脸上火辣辣地疼,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崔冉吃力地喘息了几声,语气仍平静:“我亲眼看着那人死的。你们不信,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他勉力护着头脸,胸中血气上涌,若不是咬牙忍住,只怕一时让那血气翻上来,肺腑便要损了。
身后帐子里,惊叫声连连,许多人已经捂了眼睛不敢再看。
他正闭眼捱着,忽听有人拦了拦那动手的士兵,道:“哎,也别真打死了,他长得不错,先尝尝再说。”
那人果然停下手,扳起他下巴,眯着眼端详了片刻,咧嘴笑开来。
“也是,长了个骚货的模样,难怪性子烈些。”
崔冉方才挨打时,都没有动过,听见这话,却身子猛地一颤。
“别碰我,”他咳了两声,仰着脸道,“我是你们皇女帐子里的人。”
面前的士兵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大笑,“脑子转得倒不慢,谎扯得都没边了。”
说着,就要伸手来抠他的嘴,“让姑奶奶看看,这条小舌头是怎么长的,扯起犊子来一套接一套的。”
崔冉的脸被她挖得生疼,一边躲,一边费力道:“这话是她亲口说的,我也是她亲自带回帐子里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北凉人,染指了皇女的男人会怎样,你们便试试吧。”
话音一落,落在身上的拳脚当真顿了顿,像是对方也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假。
只是不远处的帐篷里,一片低低的抽气声。他听见有人道:“不是吧,他当真蒙混进中军帐去了?”
他只觉道道目光如芒在背,低着头只顾喘息,也无暇去看旁人。
头顶有另一个士兵低声道:“昨夜好像是说,殿下带了一个人回帐子里来着。咱们要不然还是悠着点,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倒不好办了。”
那踢打他的人像是想了想,吐了一口唾沫,一脚踏在他背上。
“行吧,真是晦气。”
她这一脚,倒并没有打算对他如何,不过是为发泄罢了,然而崔冉被打到如今,已是受不住了。
他只觉得背脊像要折断了一般,喉头一甜,身子止不住地扑下去,面朝下伏在泥地里,眼前阵阵发黑,一时间什么都辨不清。
只听那些士兵道:“这样不中用,别真给打死了,快走吧,把刚才那两个带上。”
崔冉头晕眼花中,听见那少年哭喊,本能地想伸手拉他,手臂却疼得厉害,几乎举不起来,只勉强挨着了他的衣角,半分力也使不上。
他心道,费了这样大的力气,终究是救不了一个人。
那些士兵却忽地停了手,将那少年重新掼回地上,纷纷面向一处行礼,“殿下。”
崔冉的心里蓦地一松,连带着身子也松泛下来,软软地倒进地上泥泞里,只觉得整个人累得很,只想沉沉睡去。
他没有力气抬头看,只听见赫连姝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
几名士兵踌躇了片刻,方才下手最狠的那人就站出来,道:“回殿下,有两人不安分,小的们稍微教了一点规矩。这男子想护着他们,小的们拳脚一时没收住,也将他给碰伤了些。”
她抬头小心望着赫连姝,“他说,他是您帐子里的人。”
崔冉听见脚步声靠近,随即,身子就被翻了过来。他一身狼狈,躺在泥水里,望着那张明艳飞扬的脸。
“不错,本王见过。”她淡淡道。
那些士兵立刻抱拳请罪,“小的们鲁莽,请殿下责罚。”
“是他自己乱跑生事,吃了教训,也怪不得别人。”赫连姝垂眼打量着他,“能走就起来。”
崔冉嗓子里发不出半点声音,沉默地挪动身子。骨头仿佛散了架一样,动一下都疼得厉害,他只能以手撑着地,缓慢地爬起来。
赫连姝就站在他跟前,冷眼瞧着,没有半点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见他站稳了身子,转身就走,不发一言。
崔冉既无力,也不怎么敢与她多话,拖着疼痛的双腿,就要努力跟上她的步伐,假作听不见身后帐篷里的窃窃私语声。
却忽见赫连姝偏了偏头,声音冷淡:“那两个男人快点带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