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羿紧紧抿着唇瓣,颇有些为难。半晌,他取下腰间的匕首递了过去。
“匕首?”梁轻鸢好奇地接过匕首,仔细瞧了瞧,这是赤铁做的匕首,长约四寸,乌木为柄,上头还刻着一个“羿”字,一看就是他的东西。
这是她今晚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意义比礼物本身更重要。
梁轻鸢握着乌木柄缓缓抽出匕首,霎时,一股强劲的冷气扑面而来,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尖锐的光。
“本宫喜欢。”她拿着匕首上看下看,像是看不够似的,扫了心头大片郁闷。忽地,梁轻鸢停下动作,仰头问道:“你何时过生辰?”
风羿原本在偷瞧梁轻鸢,见她抬眸望来,他急忙收敛目光,恭恭敬敬道:“四月十八。”
“四月十八,那不就是后日?”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梁轻鸢的眸子瞬间亮了,欣喜地朝他迈了一步。“原来你跟本宫的生辰就差两日。”
梁轻鸢日日用羊乳沐浴,香味入体,且容易跟着她的情绪而动。情绪起伏愈大,香味越浓。
她一靠近,风羿便能闻到浓厚的奶香,这个味道说不出的霸道,摄人心魂,他受不住,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他往后退是几个意思?讨厌她么。梁轻鸢不悦地皱起眉头,但她这会儿开心,不想计较,“以后,你跟本宫一起过生辰。”
没等风羿回答,她转身跑了出去,吩咐宫女去御膳房让御厨做两碗寿面来。
风羿默然站在原地,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也挡住了他的所有情绪。
训练营里的训练不止是杀人技,还有追踪术,以及炼心,“炼心”有十八个层次,足够让他们做到心如止水,对任何东西都麻木,绝不会生出妄念。
*
一刻钟后,宫女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梁轻鸢坐在桌边,双手来回把玩匕首,眼角余光正好瞥着风羿,不由开口道:“愣着做什么,过来吃长寿面。”
“是。”风羿阖了一下眼皮,迈着牵线木偶般的步伐行至桌前,坐姿僵硬,十分的拘谨里有二分局促。
灵族从不过生辰,他自然也没过生辰的习惯。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位子,梁轻鸢凑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风羿,郑重其事道:“倘若有一天你擅自离开本宫,本宫就打断你的腿。”
风羿面无表情地听着,等梁轻鸢说完后,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是。”来瑶霜宫的几月中,她隔两日便要说句难听的话,譬如“打断他的腿”“毒哑他”“挖了他的眼睛”,这一点,他倒是习惯了。
其实小公主也就嘴上说说,从没动过真格,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太监宫女。
对于他的顺从,梁轻鸢尤为满意,“吃面吧。”
“是。”风羿颔首,拿起筷子便吃。夹面,咀嚼,吞咽,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做得很快。
倏地,他吃到一段红辣子,顿觉嘴里火辣。梁轻鸢在旁,他自是不能做出不雅的举动,只能强行咽下。
嗯?梁轻鸢将风羿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道,他竟不会吃辣。不吃辣,人生会少很多乐趣。
风羿挑着筷子,有意避开辣子,梁轻鸢觉着好玩便想捉弄他,“再吃一个辣子,本宫想看。”
“是。”
她吩咐,他就照做,果断夹起辣椒往嘴里送,嚼碎了才吞下去。
灵族人不吃辣,他也不例外。两颗辣子下肚,风羿面上通红,红地几乎要透出面具,而那两片薄薄的唇瓣更红,如同上了胭脂一般。
梁轻鸢没动身前的长寿面,只管歪头注视风羿,她最不喜别人跟自己对着干。他不听话,她便要驯服他,他听话,她又更想欺负他。“行了,你不会吃辣便放着吧。”
“是。”闻言,风羿拿筷子的手一顿,隐有不舍。辣子是辣,但吃着有种爽快感。放下碗筷后,他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好,似乎在等她吩咐。
梁轻鸢去了墙角,从箱子里拿出上次还未做完的衣裳,兴冲冲地跑去书案前缝制。
她开心的时候要做开心的事,让自己更开心。
好一阵,风羿面上才褪红,期间,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梁轻鸢的手上。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堂堂天巽国的六公主会喜欢做衣裳。
时间在悄然中溜走,夜色深地醉人。融化的蜡油顺着柱身往下落,蜡烛一寸寸变短,寝殿内的光亮便越来越沉。
“哈……”梁轻鸢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中,困意席卷全身,她的眼皮开始不听使唤,接着,手也开始不听使唤,捏着绣针乱窜,时不时便会扎到手指。
“嘶!”清醒了,又困了。
“嘶!”清醒了,更困了。
风羿听得皱眉,实在不懂她为何要在今晚做衣裳。
“嘶,好疼。”终于,梁轻鸢倒在书案上,沉沉睡去。那件衣裳还是没做完,可怜兮兮地掉在了地上。
风羿走过去,脚步放得极轻,他捡起衣裳,连带案上的针线盒一并收起放回箱子中。
回身那一刻,他看向她,她睡熟了,红唇嗫嚅着,不知在说什么梦话。踌躇片刻,他将梁轻鸢从椅子上抱起。
“你是我的棉花团,要听话……哼,不听话就欺负你……欺负你……”她窝在他怀中,软软地哼哼两声。
此刻,风羿的第一感觉是,她睡着的模样比醒着可爱。
他抱着她,走得目不斜视,恪守暗卫本分。书案距离床榻也就十几步远,没过三个呼吸,他就到了床榻前。
“嗯……”梁轻鸢动了动,嘴角勾起甜甜的笑,许是做了好梦。
风羿单膝跪在床榻边缘,俯身将她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