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舟勾起嘴角,有些落寞地笑了一笑:“睡不着,出来走走。”
晓珠看他表情奇怪,也不敢多说,闷声闷气地捡起弯刀。
裴屹舟记性极佳,记得当日夏知府说过,最好吃的蜀地腊肉,须得用柏枝熏制,看晓珠这弯刀、麻绳儿的架势,便知她的打算了,却语带责备地道:
“砍柴这种活儿,让冬青做就好了,你一个小姑娘,天不亮就出来,遇到危险怎么办?”
晓珠本想认错,又想:县令大人心情不好,不若我多说几句话,为他换换情绪,便道:“那县令大人躲在后面,考验过我了,您觉得,若是真正遇到坏人,我逃得过吗?”
裴屹舟愣了一下,不料她会这样说,与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全然不同,好像又变作了雾灵山上那般活活泼泼的。
他十分欢喜她这种样子,便笑了一声:“先利诱,再威胁,孺子可教也,只是……”
他见她立在山坡边,红褙黑袖,一张红红的脸蛋儿上缀着琼鼻樱唇,一双眼睛水灵灵雾蒙蒙的,虽然乱抹了些黄泥,也掩盖不住那等丽色。山风微起,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
他顿了一顿,到底没把那句“坏人见色起意”说出口,只把钗子往她手里一塞:“只是,可惜这根钗子,玉珠子摔碎了,捡不起来了。”
晓珠低头看去,原本缀得有珠子的那里,凹进去一个小坑,现下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她把钗子往头上一插,满不在乎地道:“没事儿,这钗子也不值钱,没有就没有了吧。”
裴屹舟却盯着钗子上那空洞洞的地方,出了一阵子神。随后,他挽了挽袖子,轻松提起那两捆柏枝,笑道:“走吧,灵萱天天嚷着要吃你做的腊肉呢。”
晓珠正在擦脸上的泥,见状吓了一跳,她连冬青都不敢使唤,哪里敢使唤县令大人来提柏枝?撵上去道:“大人,还是我来提吧,您金尊玉贵的,做不惯这类活儿。别看我个子不高,其实……力气大着呢。”
裴屹舟往后瞥她一眼,好似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惊得树上的鸟雀都飞了。他道:“我在这里,岂有让你一个小姑娘来提的道理?”
晓珠却说,她领了工钱的,本来就该她做。
裴屹舟想了一下,边走边道:“你说得也有理,只是,断不能你累着,我却闲着。这样吧,你若是追得上我,就依了你。”说罢,将两堆柏枝搁下,停下了等她。
晓珠赶忙要去抓捆柏枝的麻绳儿,蓦的,却被人抓了。晓珠眼睁睁看着,那人脚步如飞,直把自己甩开了一大截,又负着手,好整以暇地在前面等着了,看他的眼神,分明还带着促狭。
她心里一阵奇怪的滋味,从上窜到下,从左窜到右,也不知是甜是酸、是喜是苦,总之怪怪的,令她浑身发热,直疑心穿花红褙子,是不是太厚了些。
待晓珠回到家里,柏枝堆在院子里,县令大人已不见了人影儿,秦嬷嬷说他已去县衙点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