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舟:“味道好就好,过些日子再让嬷嬷熬给你喝。”
“得嘞!”冬青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
晓珠方才还在想县令气血翻涌、兽-性-大发,将他与李昭归为同样的人。此刻便亲眼见着他把冬青卖了,偏后者还傻乎乎乐陶陶的。
一时之间,她心头有些酸酸涩涩的滋味,好像是……愧疚?不该将县令与李昭放在一起,毕竟李昭还是县令抓住的,他还救了自己。
为掩尴尬,她低声说了句:“我去下厨房。”慌里慌张的,提着裙子就走了,根本不知县令的目光追随着她。
等到她端着绿豆汤出来时,已听裴灵萱大叫了起来:“啊呀呀,流血了!流血了!!”
晓珠有点慌。却见裴屹舟不慌不忙地扔给冬青一方巾子,面无表情道:“无妨,就是上火而已,晓珠给你舀了绿豆汤呢。”
晓珠的脚步一顿,瑟瑟道:“是了,冬青哥儿方才辣锅牛杂吃多了……”
裴灵萱“哦”了一声,叉着手哈哈大笑:“叫你和我抢,吃那么多!”
冬青捏着鼻子,不说话。
晓珠知道根子虽是秦嬷嬷那碗药膳,冬青却结结实实是着了县令的道了。哪曾想,外面人鬼皆避的县令,还有这样一面,又想,是不是冬青又把什么消息暗暗卖给了秦嬷嬷,惹了县令不快,才这样整治他?
无论如何,总是些家人之间的小心机,晓珠以前也常与小姐妹们如此。
想着想着,她全然忘了对面坐着的是让她害怕得紧的人,也忘了方才她还将他与李昭看作同一种人,也抿唇笑了起来。
只她低着头,又没笑出声,余人都不知道罢了。
“晓珠,”此时,却听县令唤她,“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晓珠搁了筷子,坐直身子,虽抬了头,眼睛还是不敢看他。
“今日县衙查封了万花楼,有罪的都定了刑了,另却有些被掳来的女子,暂时也关在牢里,等着家人来认。”
“我想着,牢饭粗鄙,她们或许吃不惯,你做点儿粥什么的送去,顺道也开导开导她们。”
这话很明白了,做饭是其次的,重点要开导。她们本是良家女子,无缘无故被掳,从了妓,失了清白,如今等着家人来认。有些甚至根本无颜再见,会一头撞死在牢里。
晓珠应了,回厨房熬了牛肉青菜粥,跟着裴屹舟去了大狱。
因是女监,裴屹舟在外面便止了步,只让晓珠一人进去。
晓珠第一次下牢狱,还有些心惊胆战的,毕竟在大家的传说中,这可是个暗无天日的恐怖之所。可真见了,倒与料想的不同。
虽说是大狱,但此处明显和别处的不一样。牢房都是干干净净的,绝没有老鼠、蟑螂,以及血污之气。每间都打着地铺,铺了干净的被褥,住了两名女子,牢门也没有锁,只虚虚掩着。
晓珠又看,有些搁在地上的碗里,还有些没吃完的饭菜,虽然只是普通的白菜、萝卜和馒头,倒也新鲜干净。
总之,晓珠一圈看下来,觉得这里与其说是牢狱,不如说是临时给万花楼的落难女子们安排的住所。
此处安全又隐秘,既能防止万花楼老鸨余孽来报复,也能隔绝外面那些针对这些姑娘们的流言蜚语。
晓珠不得不承认,县令实在有心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为大家布粥。青菜牛肉粥熬得又浓又稠,香甜软烂、清淡可口,最适合食欲不佳时食用。
有些姑娘年纪很小,兴致十分高,蹦蹦跳跳来领了粥,还要第二碗。有些姑娘就沉默得多,低着头领了就走,半句话也不多说。更有些,一直坐在牢房里,呆呆地望着前方出神。
但无论哪种,几乎都戴着面巾,头发还低垂下来,遮住了大半脸旁。
晓珠明白,她们进了万花楼那种地方,不过有没有接-客,有没有破-身,自然是见过脸的人越少越好。
甚至,如果家在很远的地方,父母又来接了她们回去,将此段经历隐瞒下来,还有一两分嫁得良人的机会。
一个身穿胭脂色衣服的姑娘过来了。晓珠心想:这不正是白日里,被万花楼老鸨追撵的那个?
那姑娘也带着面巾,头发遮住了大半面庞,柔声道:“劳驾姐姐,为我添半碗粥。”
晓珠从下午初见时,便觉这身姿眼熟,只因她一直用头发挡着面,辨认不出,此刻一听,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你是……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