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谆谆切切,絮絮叨叨,像极了她原先在沈府时大家说话的模样。
晓珠心里热热的,到底答应了下来。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昨日,晓珠发现厨房剩了好些花生米,便做了新菜宫保鸡丁。
如今有了三儿打下手,晓珠便不用动刀了。
将切好的鸡脯肉用黄酒、酱油、盐巴、蛋清抓匀调味儿。再加淀粉,锁住水分,使得鸡丁更加嫩滑。再加少许菜籽油。
三儿满脸的不解,从未见过在肉里放生菜油的。
晓珠见他脖子伸得老长,又不敢问,想是以前的师傅脾气大,他小孩子被吼怕了,便笑着道:“放了淀粉,便得放点儿菜油,防止粘锅。只也不能放太多,不然会有股子的生油味儿。”
三儿恍然大悟,挠了挠头,晓珠见状收了笑,肃容道:“怎能在厨房里抓头发?”
晓珠是王大娘手把手交出来的,极重细节,万一头发丝儿掉入锅里碗里,可是要被狠狠责罚的。
晓珠令三儿出去洗手。继续将腌好的鸡丁放入锅中滑油,再放入黄瓜丁、胡萝卜丁、花生米,一会儿后捞出控油。
起热锅,加葱、姜、蒜末、干辣椒与豆瓣酱在少许热油中爆香,下入方才滑油过的鸡丁等,最后放入由白糖、盐、酱油、淀粉调制而成的酱汁。
这一份宫保鸡丁便做好了。鲜辣酥香,肉质嫩滑,辣而不烈,油而不腻,还有丝丝回甜。黄瓜与花生米的加入,一爽脆、一提香,使得这道菜老少皆宜、广受欢迎。
就这一上午已卖了十来份儿,直把小虎子累得脚不沾地。跑了无数趟,他终于憋不住了,对晓珠道:“不行了,我得去解下内急,好姐姐帮我一次,将这些菜送去楼上‘清莲’包厢可好?”
晓珠灶上功夫娴熟,菜都已做好了,只打下手的三儿在装盘子。晓珠正想出去透透气,便应了。
这一去才发现,原来当日她入住的是“幽竹”包厢,而隔壁便是“清莲”。只她这半月来,都住在楼下,没往楼上去过。
晓珠端着几色小菜进了“清莲”房。
屋子装饰得颇为雅致,墙上挂着一幅《盛夏清莲图》,纵然和她当日住过的“幽竹”包厢是一样的格局,但就是多了些风雅之气。
一个墨袍青年和一个白衣公子,正在屋里小酌。
白衣公子一身儒服打扮,手里拿把扇子,想是个书生。那墨袍人却面色冷肃,也辨不出来身份,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连下酒的拌黄瓜也不吃。
晓珠躬身上前,将宫保鸡丁并其他几样小菜,一一摆上桌。
却被墨袍人狠狠看了两眼:第一眼,看的是她伸手时不小心露出的一节白皙手腕;第二眼,看的是她黢黑,还有些麻子的脸。
晓珠叫这双眼睛看得发慌。
如果说裴屹舟冷若冰霜,这个人便毒若蝎虫。那种幽幽若若的阴郁,狠毒瘆人得很。
晓珠袖中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里的碟子也不受控制,斜了一斜,几滴油溅到了白衣人搁在桌子的手上,那人赶忙拉了拉袖子,露出什么东西的边边角角。
晓珠看见了,分明是……一沓银票。
墨袍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如跗骨之疽、断魂之刀。
“对……对不起!”晓珠立马垂首,害怕极了,急退几步,连声道歉。
白衣人整理衣冠,笑了笑,先对墨袍人淡声道:“吴兄莫见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胆子小。我知吴兄爱这道宫保鸡丁,特意邀您来此尝尝。”
墨袍人这才收回目光,执起筷子拈了粒花生米尝了尝,只“嗯”了一声,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白衣公子却十分高兴,似乎得他一个“嗯”的评价已十分了不得了。他“唰”的一声摇开扇子,那上面也画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吴兄日后多多光临寒舍,常来,常来!”
晓珠见溅油的事儿过去了,想偷偷出门去。
白衣公子瞧见了,却不是责备她,反而抓了一把枣子,塞在晓珠手里,温柔笑道:“小姑娘,多吃些手就不抖了,下次可要仔细些。”
还帮她打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1]据传,“宫保鸡丁”由清末名臣丁宝桢改良鲁菜而成,在四川总督任上被推广开来。丁宝桢死后被追封“太子少保”,(荣誉官衔“宫保”的一种),故名“宫保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