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灵萱昨晚上抄完了大字儿,又睡了个懒觉,高高兴兴的。一起来便惦记着晓珠许诺的宫保鸡丁[1],哪知道,人早不见了。
为此,她发了一天的脾气,把手边的东西乱丢一气,能毁的都毁了。
只她在气头上,也是个看碟下菜的,毁的尽是些裴屹舟从来注意不到的东西:她玩旧了的拨浪鼓、泥人不倒翁,穿久了不想要的衣服。
秦嬷嬷跟在身后,小祖宗丢什么,她就捡什么,几乎累断了老腰:“二小姐,在屋里发脾气可以,万不要到院子里去,让少爷看见了就糟了。”
时间还早,裴屹舟万万不会回来。
裴灵萱心中有气,专要与人对着干,立马跑到院子里去:踢倒井旁的水桶、拔走花盆里的花……蹲在墙角旮旯晒太阳的野猫,若非跑得快,已被逮住了尾巴。
破坏大王坏事做尽,又瞅见芙蓉树的对面,放了个小圆簸箕,里面铺着层新鲜的竹叶花椒。
这是晓珠做菜用的,秦嬷嬷做饭用得少,便想晒干了好储存,以后慢着用。
裴灵萱迈着小短腿儿跑过去:“晓珠走了,没人给我做宫保鸡丁了,还要这劳什子花椒籽作甚?”
小胖手搭上簸箕边缘,欲要掀了这摊子。
秦嬷嬷唬了一跳,这东西掉了可不好捡,就算把她老腰累断捡了起来,也沾了灰尘,不干净了。她失声道:“二小姐!”
裴灵萱一使力,咦,没动。回身去看人时,小胖手被一只大手稳稳抓住了。
这位闯祸精登时就老实了,咽了下口水,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哥哥,今日回来得好早。”
裴屹舟:“大字儿没抄完就到处淘气?”
裴灵萱立即噘嘴,想也没想就反唇相讥:“抄完了的!哥哥,我和秦嬷嬷昨晚上一晚上没睡,抄完了的!”话音未落,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可也来不及了。
裴灵萱极怕裴屹舟,事情漏了馅儿,她纵然心中万般不愿,还是不敢耍泼撒娇,垂头丧气的,主动去屋里拿了戒尺出来。
裴屹舟冷着脸,一共打了裴灵萱十下手心,竹片子落在厚墩墩的肉手上,闷闷地响,一点儿力道也没轻。秦嬷嬷在旁看了直心疼,也不敢求情。
裴灵萱开始嚎得声势震天动地,后来真的痛狠了,倒不嚎了,只抽抽噎噎地哭,眼泪糊了一脸,小嘴还噘得老高。
裴屹舟道:“怎么?不服气?”
裴灵萱鼻水快下来了,用左手去抹。却忘了刚挨了打,轻轻一碰,痛得她直发出嘶嘶声。
这下她彻底气急败坏了,道:“不服,就是不服!你们大人还不是骗人!晓珠昨天说给我做宫保鸡丁,今天人都不见了,你们才是大骗子!”
说罢捂着脸拼命往屋里跑,还不时回头看一下,像在害怕裴屹舟逮她似的。
裴屹舟才懒得去撵她,他想起方才在县衙里查内奸,找出的蛛丝马迹来。
掷了戒尺,抓了一把竹叶花椒,细细去闻了,还是记忆深处熟悉的味道。
他想起上午在县衙里查内奸,找出来的蛛丝马迹,以为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又是宫保鸡丁?”
他想起昨晚卤牛肉的滋味确实是好,从不多食的他,竟然三两下就吃完了。那么,他盯着手里这把花椒出神,她做的宫保鸡丁也一定很好吃吧?
*
来福客栈。
跑堂小虎子从晓珠手里接过一碟子香气浓郁的菜,一溜烟儿跑出厨房,高声道:“四号桌,宫保鸡丁一份儿!”
那日大伙儿一块吃完椒麻鱼,掌柜的立马发了话,高价聘请晓珠留在客栈。
晓珠本想着,这里到底还是裴屹舟的辖区,有些不愿。岂料,掌柜的知道了她原是沈家的人,直呼有缘,说自家儿子与沈家大公子是旧友。
晓珠犹豫了。
大公子待人极为宽和,银子上从不短缺他们,甚至特意吩咐采买,平日里不准缺了她们的胭脂水粉。沈家丫鬟的日子,过得比小户里的小姐都还好。
大公子对她也好,出事之前还说了,要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上件大礼。只可惜,一切都让这位裴县令给毁了。
跑堂的小虎子和小徒弟三儿见掌柜的说完,晓珠还在犹豫,也开始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