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血,我的确有几分好奇。”
“既然你这么拼命挣扎,那我就留着看看,你这一身血、到底是有用无用。”
“至于给我下蛊这种歪主意,我建议你想都别想。”
她说着,指尖勾着少年的下颌,迫使他看向长风的头颅。少年的眸光与那双绝望空洞的眼睛撞在一处,冰冷的哀嚎几乎要透过死亡的距离,直直扑进他心头来。
灵瑟在饶有兴趣地微笑,指尖在他的下颌上挠了挠,挠得少年心尖一颤。
“比命硬,我从来没输过。”
“你若是想战胜我,先想想,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她松开了手,神崇扑倒在积水间,大口大口的喘息。血水将他薄薄的衣衫染红,那冷峻的肩胛、清瘦的腰肢便被勾勒出清晰的线条来。
灵瑟盯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勾了勾唇:
“你们给他找件好看些的衣裳,顺便扔点药给他、让他自己擦。”
“他这张脸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让人愉快。”
立刻便有两个刺客领了命,他们粗暴地将神崇从枯叶中拖起来,拽着他胳膊的时候,牵动了少年的伤口,淅淅沥沥淌了一地赤色。
镇命皱了皱眉,看了眼灵瑟的脸。灵瑟却摊摊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我、在场的每个人,谁没有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须弥的刺客都是生死之间熬过来的,凭什么为他破例?”
她瞥了一眼垂着眉眼的少年,噙着笑、抱着胳膊摇头:
“我们为他破例,命会为他破例吗?”
这句话她是用苗语的说得,有那么一瞬间,镇命甚至觉得,她是在特意说给神崇听。
仿佛要把这句话,刻在他心头似的。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少年已经被下属们拖拽走了。错身的刹那,他瞥见了少年的脸。
清绝、安静,眉眼如烟,红唇的弧度执拗而一往无前。
那弧度,他似乎曾在某个人脸上见过。
面具下的唇勾了勾,镇命看向灵瑟,声音放得很轻:
“首领,我们这几天日跟着你们,偷偷派人去查过他的身世。”
“他从小生活在苗疆,是特意饲养的蛊人,身世算得上简单,您何必对他这么狠?”
灵瑟看向他的时候,眸光里挑着点凉凉淡淡的笑意:
“对他狠?”
“我对你们不狠吗?老天对我不狠吗?”
“就是狠,让我们这种人,活到了现在。”
她说着,仿佛不想再谈论这个软弱的话题,拍了拍手,示意手下把藏在密林深处的大巫师带了出来。
行香被两个刺客扣着,在深林里头蹲了老半天,走出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头上顶着的大叶子在雨中颤抖得几乎要破碎,没有一点遮挡的用处。于是狼狈的大巫师气哼哼地撕了那片叶子,一边往地上洒着泄愤,一边指着周围冷脸的刺客们:
“太岁,你不道义啊。”
“大家一路同行,你居然带了同伙?我怎么没看到你跟他们联系啊?”
“你托梦给他们了吗?”
灵瑟“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真的,要不是喜欢大巫师的性子,你离死、就这么一点点远。”
行香“嘁”了一声,一把拍开她的手,揉着腿低声骂她:
“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觉得再重塑个大巫师,花得人力物力财力、远比直接找我来得多。”
“你这么精打细算、雁过拔毛的人,我还不知道你!”
镇命笑着捏了捏他的肩头,一胳膊搭上去,懒懒散散地朝他挑眉:
“大巫师,可不要以己推人啊。”
他们都带着面具,行香并没有第一眼认出他来,却在听见他这地痞流氓般无赖的笑声时,一抽凉气、顿时弯腰躲开了。
“镇命?!”行香一把抓住了灵瑟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问她:
“他来做什么?当年坏了我好事的就是这家伙,我给你八十两黄金,你给我把他宰了。”
灵瑟“啧”了一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肩:
“第一,你没有八十两黄金。”
“第二,除非犯错,否则须弥不处决自己人。”
“第三,他来,是来陪你去梁国的。”
她说着,摆了摆手指,示意即将跳起来的大巫师把满肚子抱怨咽下去。大巫师差点咬着了舌头,当下便恨声咬牙: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亲自送我去梁国呢。”
“朋友一场,你居然这样坑我!”
灵瑟叹了口气,抬手架在他肩头,压低了声音:
“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才不带你去我的目的地。”
“你去哪?”行香满眼怒火的盯着镇命,手指头攒住衣角,仿佛要把那衣角和镇命的影子一起绞碎。他不甚在意地咬牙追问:
“你总不会去上刀山下火海吧。”
“那倒不至于,”灵瑟笑了,附在他耳边低语:
“我就是……”
“去杀个诸侯。”
她话音刚落,胳膊就落了空。只见大巫师五彩斑斓的袍子一闪,眨眼就到了镇命身边。
在众人震惊的凝视里,大巫师仿佛嫌晦气似的、狠狠在镇命肩头擦了擦方才抓过灵瑟的手,一脸急切地指向远方:
“时间紧迫,我就不陪她寻晦气了。”
“我们现在启程,即刻去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