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灵瑟的眼睛，殷红的唇颤了颤，声音风一样轻：

“我想活着。”

“我想……”

少年的眸光游移在她手中银光湛湛的蝎针上，再看向她的刹那，那清泉骤然结了冰、蒙蒙的雾气被凛风驱散，冬天的冰面凌厉而寒光迫人。

“我想和你一样。”

这是灵瑟第一次看清少年的眼睛，没有躲藏在碎发下的沉默、没有犹疑的闪避。

脆弱得像冰烟的少年仿佛在此刻凝聚成了一把冰刃，毫无保留地刺破伪装、露出了他恶狠狠地锋芒。

他想活着。

他的愿望如此质朴，灵瑟却并没有取笑。

她慢慢敛起了笑容，裹着黑纱的手、缓缓落在了少年修狭的眸子边。

那里有一点小小的赤红，仿佛无心溅落的一星血珠，她的指腹落上去、轻轻摩挲着，少年微微一颤，眸光却不肯退缩。

“蛊根本和他们想得不一样，就算挖出我的心，他们也什么都得不到。”

“你若是留下我，一定会得到比这桩交易更好的报酬。”

“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着乞求的话，但清秀的身骨却挺得笔直，水线轻轻在他弧度漂亮的腰窝上摇晃，那绷紧的线条像一把刀、坚决而笃定。

灵瑟的指尖在那哀艳动人的泪痣上点了点，她站起身，微笑的时候眉峰扬起来，既爱怜又冷酷：

“你要先让我尝到甜头，才有资格向我索求。”

“我不做没有订金的买卖，你的算盘、要再打得精细一些才行。”

神崇怔了怔，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她，却听见一声裂帛的轻响。

一道黑纱衣摆缓缓飘落在他头上，像落下了一片薄暮的烟云。

灵瑟的声音透过黑纱传来，冷淡地、极其无情：

“遮好你的身体，有人来了，别让他们看见。”

神崇一凛，下意识攥紧了短刀，然而钻进他耳朵的，是一句愤愤然的怒骂：

“现在刺客做事都这点效率了吗？”

“你的目标是不是都是自己老死的啊？救个姑娘你能救这么久？你和姑娘拜堂啊？”

行香骂骂咧咧的话梗在了咽喉里，他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哪怕涂了油彩、那张脸都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

“你……你上哪杀这么多人啊？”

大巫师手里的匕首在抖，山主脖颈间堆叠的肉便跟着颤起来。

灵瑟踢了踢武士们的尸体，摊开手轻轻地叹：

“都是来找你的，你面子还挺大。”

行香睁大了漂亮的眼睛，而在少年破开水面，缓缓走上岸边的时候，他的眼珠更是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他看着少年将黑纱系在腰间，又长大了嘴巴看向山主，一个激灵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拼命在衣服上擦拭。

“呸呸呸，真晦气，真恶心！”

大巫师嫌弃厌恶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当场下个咒，一道惊雷把山主劈成烤肉。

灵瑟憋着笑，清了清嗓子：

“我建议你，赶紧跟我走。”

她朝地上的尸体抬抬下巴，笑得莫测：

“他们绝不止这么点人，若是被他们抓住，只怕以鹤鸣君的性子，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杀了。他可比我心狠，他肯定懒得跟你废话，直接断了梁王参加齐侯会盟的路子，以绝后患。”

行香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琢磨了片刻，他便立刻反应过来，指着灵瑟的面具破口大骂：

“就是你这个扫把星！”

“要不是你来找我，我怎么会被中原人盯上？”

灵瑟抱着胳膊，叹了口气直摇头：

“那是因为你对中原人不够了解。”

“若是你知道鹤鸣君是个怎样厉害的角色，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他会盯上你，绝不是因为尾随我的行动。他比谁都擅长预见对手，无需任何提醒、他就能预测到，要拉拢梁王、诸国能用什么样的手段。”

“怪就怪你名气太大了吧，树大招风、大巫师要谦虚谨慎一些啊。”

她笑眯眯的拍了拍行香的肩，行香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你们这些……”

“卑鄙的中原人。”

灵瑟笑得畅快，也不管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径直从他手里拽过山主来。

她一脚踹着山主的后颈，将他踹倒在神崇脚下。山主抬起肥胖的脸，看见少年安静而清冷的容颜时，瞬间吓得扭动起来。

可惜他的嘴被行香塞住了，此刻便只能挣扎着呜咽，像一只待宰的猪。

“我去解决外面的守卫。”

灵瑟的眸光落在山主奋力扭曲的身子上，在行香震惊的注视里，她朝着神崇挑挑眉、声音空灵而愉快：

“你。”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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