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垂了垂眼帘,下一瞬,下颌却又被他重力捏住,偏生让她只能掩不住眼底所有情绪地与他直视着。
这八日说长不说,说短也不短,在数个无人静谧的时辰时里,空无一人的幽闭环境却完全足以让她仅存的最后一点傲骨崩塌得什么也不剩。
每夜里,她睡不着时,便会以头撞墙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她承认,在乐晋时是她先负他,哪怕是后来到了店昌,她还想着要再要回乐晋,无论怎样,哥哥始终排在他的前头。
所以那日的事情,她不怪也不怨他,况且她与他又还隔了九年前的那件事情,她早就该还他的,这回就当做她将一切都还了他了罢。
她只是看不清,看不清他又是作何想法。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她始终都是看不清。
元和十九年冬季,她记得他在三十大雪夜里一步一步地从破庙里背她回平阳侯府。
可在那时,她也记得两日后的一个晚上,那夜恰是她当值,她提着一盏半明半灭的灯笼守在檐下,耳朵和鼻尖都被冻得通红,她不敢动,也不能动,只垂眸听着灯火亮堂的屋内传来的阵阵欢声,是世子爷苏承年和四小姐苏寻雁她们那些小辈聚在一起谈笑。
他们几人出来时,手里又各自拿了好几只孔明灯,走到不远处点燃放着,没过一小会儿,浓沉的夜色里就如点缀上了些许繁星,点点灯火飘飘扬扬地吹向远方,像梦境,只可远看,不可近触。
她在原处站着,不忍也抬头望了去,以至于世子和苏寻雁她们回来时,她也没有瞧见,还最先是苏寻雁打趣道:“你个小丫鬟,不好好守夜,专来看孔明灯了?”
她连忙垂着头认错。
“寻雁。”站在苏寻雁身旁的世子苏承年低声轻呵了一句。
苏寻雁缩了缩脖子,不再答话,瞧着手里还剩了一只孔明灯,想了想后,大方地将它递给了姜芜,扬声道:“只剩最后这一个了,就赏你了吧,不过你别叫人发现就好,否则倒时该有人说闲话了。”
姜芜不能拒绝,只好道谢接过。
一行人渐渐走远,忽地,苏承年顿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她道:“都这般晚了,这会儿多半又要下雪,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用在这儿守着了。”
姜芜自来胆子小,想起在来时李管事对她说过的要她好好守着的话,摇了摇头后道:“奴婢还是守着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能出什么事情?”苏承年笑道,“叫你回去就回去了,又何必守在这儿白白受罪,不冷?”
姜芜抿紧唇,因她是微微垂了头的模样,只能悄悄地去偷着打量他们。待到他们走远后,她才敢小心翼翼抱着地怀中的孔明灯往回走去,想着待会儿或是有机会,也去找个没人的地儿放。
路过苏墨的院子时,他竟还未睡,负手站在积了厚厚一层白雪的檐下,静眸看着夜空的那些孔明灯,他先她一步发现了她,叫着她过去。他的语气同面上一样,叫人察觉不出任何的喜怒。
姜芜还未走近,又听得他问:“你手里东西哪儿来的?”
她如实答:“四小姐赏的。”
却不想引得他一阵嘲讽似的玩笑,“你倒是什么东西都要。”
姜芜尴尬地捏着手里的东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就静静地站在那儿。
苏墨又想起了什么,问:“你今日不该当值?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姜芜继续如实垂头答道:“世子让我回来的。”
不想,她此刻回的话却是不知哪儿真地将他惹怒了,当即冲着她道:“我许你回来了吗?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别人的话?”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不争气落下,她不敢伸手抹,也不敢有丝毫的表示,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他训话。
宛如还不出气,他又过来一把夺了她手中的东西,几下将其狠狠折断,摔在雪地里,对她重声道:“跪下。”
她知他性情古怪,也难以平歇,当真没有一句怨言地跪在了雪地里。
屋内亮起的灯火熄灭,打更的人又敲了几趟。
双膝早已被冻红麻木,她还是只能跪着,挨着被他折断的孔明灯。
那时她看着孔明灯被持续下着的大雪掩埋掉,心中想,要是她真是那盏孔明灯该多好。
而空中挂着的那些孔明灯因天下了雪,没一会儿也熄了火,相继如断了翅的鸟儿坠下。
这年四月初,五月初。她被老太太叫去,被罚跪在院外,他为何却要对她动怒。
是怜惜她吗?说出来许是他自己也不会信。
初时,她们躺在一起,夜里偶尔他会抱她。
有一次她身子不适,许是月事要来,肚子一阵又一阵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