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走不下去?”苏墨眼眸愈发阴冷,就只这么盯着她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芜还是那副浅笑着的模样,丝毫未改,除去她湿润红透的杏眼,当真是可当得薄情二字,“公子明明从一始就明白的。”
苏墨两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胛,眼底几丝猩红,“没我的许,你是怎么敢说出这几字的?”
姜芜故意忽略肩胛的疼痛,她张了张口,又欲再说些话,苏墨却忽地松了她,右手一寸一寸抚上她的脸侧,冷下神色薄然道:“我不会让你出去的,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等你想清楚后再说。”
似要应他说的这句话,苏墨立地转过身出了屋,远去背影不再带有一丝的停留。
姜芜蹭地站起,踏过地上的那片狼藉,想要跟着他出去,结果“砰”的一声,屋门倒是先被人从外边重重关上。
紧接着,外边是两个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姜姑娘,公子说了,这几日你就先且在这儿养养身子,外边风大,还是不要出去了为好。”
和上回在乐晋时,他对她使的,一模一样。
姜芜听见这话,方抬起要拍门的手臂缓缓垂下,身子无力靠在木门上,绝望地闭上眼,真的是再无可能了么。
半晌后。
刚才在屋外对她说话的丫鬟,“吱呀”一声轻推开了门。
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缕缕热气的药,端正搁在桌案上,平静道:“奴婢名唤关月,这药是方才公子出去时,特意吩咐的,姜姑娘还是趁热喝了吧。”
姜芜嘴角若有若无地提起一个讽刺弧度,何几时她也担得别人在她面前自称奴婢了,明明她才是最下等的一个丫鬟,去了一趟乐晋,连他也忘了?
关月两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侧,颔首柔声继续道:“姜姑娘,药凉了,就不好喝了。”
姜芜端起药碗,看了眼面容稍带熟悉的关月,认出了她曾和自己在五月初八世子大婚那日一起给前厅传过菜。
碗里的装的药究竟是什么药,谁心里都跟个明镜似的清楚,就只没将那层薄纸捅破罢了。
姜芜无所谓地笑笑,终压下心头无尽耻辱,端起碗一饮而尽,任苦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眉头也未稍蹙一下。
“劳烦关月了。”姜芜搁下药碗,轻声谢道。
关月浅笑着摇了摇头,利索地替她收拾了床榻边的那片狼藉,转身离去前,还不忘道:“姜姑娘这几日就放心住在这儿便是,有什么需要的,唤我一声就可。”
姜芜神色僵了僵,指甲在掌心里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浅印,知关月这句话里意思是会一直守在外边。她又还能额外跑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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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巷,人声嘈杂,喧闹非凡,一阵又一阵的靡靡之音从里传来。
龚远杵在外边,抬头望了眼低沉的夜色,伸出手时又接到了两三滴的雨点。
马车虽就在不远处,但他身后的二楼间间雅室还亮着一片灯火,他不知苏墨会什么时候出来,便也没走,一直静静站在那儿。
所谓的雅室,即使里其实并无任何声响,旁边屋子里的声音倒是会尽数传过来,左右不过扰得更心烦。
忽地,外边闪过一瞬白光,随即响起一道震耳惊雷。
苏墨遽地从梦中惊醒,额前沁出几滴冷汗,胸口处抽然地疼,加上梦中漫天的火光,醉意在顷刻间全然散了个尽。
从前他总不信过去的这段史,觉得其不过是三分虚假、六分夸大、外加一分皇帝的悔恨,甚至皇帝的悔恨连一分也无,却不想今日竟枉然间第一回梦见了。
楚氏从一始就告诉过他,当年皇帝对惠妃并无情,全是虚情假意,才造成了最后的悲剧,自古无情帝王家,又何须在人死后才假惺惺。
永顺三十一年,太子娶楚家小女为太子妃。从一见钟情到日久生情,二人琴瑟和鸣一年,宛如一对人人羡慕的佳偶。
元和元年,太子即位成新帝,封后时却封了另一人,原本的太子妃只为惠妃。只不过两月,惠妃又被贬入冷宫,两人半点不再复当年的情爱,众人纷纷说皇帝是早已对惠妃心生厌倦,只剩深深厌恶。
元和元年初冬,原本在冷宫的惠妃却忽地有孕,仅三月,此时距她被贬入冷宫已快过了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