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有没有给你说过,那几日是姜靳景受了重伤?他还没告诉他们罢了,你瞧这后来的几日,他们可又曾来找你?”
“因为我跟你哥说,叫他放手,再也不要来寻你了,我既然有法子杀上银寨,烧了银寨,还怕我没法子统统将他们银寨里的人杀了?”苏墨似怕姜芜听不见般,又捧住了她的脸,不让她往后退,逼她受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凭什么你就只会一些场面话,说一些来哄我,我就不能骗你?”
“姜芜,你自己现在来说说,你是不是很可笑?即使你回去了,你猜猜你哥哥又会怎么看你?会不会再亲手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呢?”苏墨阴恻笑问。
此时此刻,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完整地踩在了姜芜的胸口上,宛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将其血淋淋地剖开,非要她睁眼看得清清楚楚,如此甚还不够,他还要将刀子抵得更深一些。
姜芜一把将他推开,脸上惊慌失措,捂住双耳蜷缩在马车角落里,闭眼嘶叫出声,多日来的仅有一点光亮彻底溃散成渣,变得什么也不剩。
苏墨扳下她的两手,质问道:“每次,每次你被人弃了,都只有我才要你罢了,你凭什么觉得就像是我欠了你的?”
“你胡说,你胡说,我要看我哥哥给我的东西!”姜芜背抵马车车壁上,警惕地盯着他,任脸上的泪水肆虐,右手手心里握了一把小刀,是赵邢在带她离开时,交给她防身的,而此刻这把刀刃也确实指向了苏墨。
苏墨被惹得心烦,解下腰间挂着的东西,不屑地扔到她身上。
姜芜胡乱地揭开荷包,拿出里面的东西,虽隔了九年,她还是能认出躺在手心里的这块羊脂玉,正是当年苏墨在山上交给她的那块。
起初被她爹抢了去,应又是后来被姜靳景拿了,才一直保存了到现在。
姜芜望着那块玉佩,无声哭出声,忽地,手心的小刀便被苏墨强硬夺走,头顶又响起他的声音,“你哥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你再将玉佩还给我,算是物归原主,九年前的所有恩恩怨怨,便可一笔勾销。哪儿能这么简单呢?不可能的。”
宛如怕这根连了九年的线会被羊脂玉轻易斩断了似的,苏墨又抢过姜芜手里的那块羊脂玉,用力掷出了马车窗外,“我们不可能两清的。”
姜芜猛地一把推开他,慌乱钻出车马外,是要出去寻找那块羊脂玉。
驾马的龚远只知道马车内的两人发生了争执,却不清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怕姜芜会掉下去,正要勒马停下,手里的马鞭却被黑着脸跟着走了出来的苏墨一把抢了去。
苏墨正值怒气,狠狠在马背上挥了一鞭,马儿受惊吃痛,长鸣一声,四脚猛地加快速度。
姜芜向后仰去,摔倒在马车上,额上冒出薄汗,却又继续两手扶着车壁缓缓站起身。
苏墨咬牙,又狠狠在马背上挥了几鞭,“你跳下去捡啊!怎么不跳下去捡了?”
苏墨故意驾着马车往路上有较多碎石的坎坷路上驾去,整辆马车摇摇晃晃,随时都会翻车了般,马儿害怕,不知不觉速度稍慢了一些。
苏墨又是挥下一鞭,方慢下一瞬的马车又忽地快了起来,摇晃的幅度更是大。
苏墨一手强力拧了姜芜的胳膊过来,既恨她跟个听不懂人话似的,更恨她哪怕到现在,也想着同他斩断所有关系,他逼问道:“怎么不跳吗?不是要下去捡的吗?”
姜芜疼得脸色煞白,可内心竟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一丝异常的平静,她听见自己轻声问他:“公子,是否我捡回来了,我们就真的两清了?”
苏墨怔了瞬,旋即又厌恶地撇开眼,高举马鞭重重打在马背上,每挥舞一下,空气中呜咽一声。
姜芜脸上挂满了泪,凌乱碎发垂下,给她添了抹难言的破碎,她微微偏了偏头,看了眼他的侧颜,忽地浅浅弯了弯唇。
倏的,苏墨左手手心一空,一道人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跳了下去,没有任何的防备,或是别的什么犹豫,就这么直直地当着他的面跳了下去。
一二再,再而三的,专门在他的底线上来恶心他。
马儿嘴边的缰绳往后一拉,它吃痛扬起前肢,长长嘶鸣一声,彻底停在布满碎石的路上。
苏墨不知道那刻他是怎么跌跌撞撞跑向姜芜的倒下的地方的,只记得自己颤着手抱起她的时候,在她后背上触到了一片的温热血迹。
姜芜使出最后的力气,忍着疼,推开苏墨,瘸着步子一步一步缓缓往后走着。
从羊脂玉被苏墨从马车扔下到现在,马车已驶过一段不小的距离,姜芜不知道羊脂玉究竟掉在什么地方,只能一直走一直走,再也没回头看过。
苏墨咬了咬牙,所有怒气又蹿地冒出,他跑上前,死死攥住了她胳膊,“你是不是存心来恶心我,跟我反着来的?”
姜芜从马车上跳下时,后背被路上的石子烙出一片血迹,此时她藏住怀中的东西,生生咬住唇,才能将所有闷声咽下。
“你可真是行的姜芜,怎没跳下来直接摔死得了?回去再跟你算账!”
姜芜重新被苏墨揪上了马车,龚远被她后背的惨状惊得倒吸了一口气,屏气驾马,想着离京城也剩多少里地了,他只肖再快一些就行。
姜芜蜷缩在马车内,死死没有吭过一句。
若说苏墨在第一时间看到她后背时,所有怒气有过一瞬的烟消云散,而现在,看着她的这般倔样,再想起她前几次做出的事情,怒气又蹿地冒出。胸口猛地一阵疼,是活生生被她给气的。
他又觉她这一切都是她自个儿咎由自取的,有时候他真想要么直接这样掐死她得了。
马车逐渐平稳下来,许是已入了京,驶在平坦的大道上。
姜芜使着浑身力气,从怀中摸出那块她捡回来的羊脂玉,伸出不知何时粘上了些许她背上血迹的右手,递给苏墨,出气多进气少地颤音道:“公子,我捡回来了,我现在还给你,我们就从此两清了吧。”
苏墨甩开她的手,提了提唇,怪不得方才她那般安静,原来给他留着这一手的,心中厌恶更甚,他冷冷道:“我许了么?”
“姜芜,以前我说过你命贱,你不信,你如今来看,你都被你哥卖了,你还想着跟我撇清关系,好回你哥那儿去,你说你这是不是贱?”苏墨踹开她握着自己脚踝的那只手,恨狠道。
姜芜小腹痉挛般地抽疼,她抬起眸,平静地对上苏墨的眼,“那公子呢?公子对我呢?元和十九年冬季,公子不也一样么?”
“啪”的一声,姜芜整个身子猛地朝一侧歪去,左脸霎时火辣辣地疼,她眼角本就挂着泪,这会儿却柔声笑了笑,继续问:“所以公子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吗?”
恰已到了平阳侯府,马车正正停下,龚远正欲下马唤人,忽地却见着姜芜就这么被公子直接给踹下了马车。
“谁都不许过来!”苏墨令道,眸中充斥着团团怒火,下一瞬便夺过了龚远手里的马鞭,“啪”的一声打在姜芜本就受了伤的后背上。
姜芜匍匐在他脚边,痉挛绞痛的小腹和如烈火灼烧般的后背根本就让她不能动弹分毫,鞭子落下时,她只得生生咬住下唇。
“你就非得来恶心我是吗?”
不留情的鞭子划破空气挥下,狂风卷起苏墨的一片衣角,他整人如入了魔怔般,咬牙切齿地又道:“我们不可能两清的,你想都别想了,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两清的!”
大量大量的刺红血迹从姜芜的后背上涌出来,素色衣衫彻底被染红,黏在血肉模糊的后背上,衣衫与血肉彻底融为一体,叫人分不清到底哪块才是哪块,空气中充斥着反人胃的血腥味。
站在一旁的众人,因得苏墨的令,垂首大气也不敢出,更是不敢上前来。
姜芜越是将所有的痛楚尽数闷声咽下,苏墨就越是愤恨,他红着眼问:“不疼吗?”
姜芜下唇咬破,蜷缩在地面上,始终不言一字,纵然十指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泥中。
苏墨咬牙又问:“不管是宋吏,还是赵邢,你都能替他们求我,怎么现在落到自己身上了,却不求了?”
“你求了,说不定我就饶了你这次呢?”苏墨重重甩鞭。
可回答他的,只余一片无声的寂静,讽刺又可笑,可笑他竟一次又一次地饶过她。
“啪”的一声,又是一鞭重力落下。
“怎么让你说一句求我的话这么难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嘤,终于闭着眼狠下心把这一章码完了。
这一章微修了一下,增了七百字内容,大家可以清一下缓存就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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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自己看文时,最怕的就是作者撒刀,
没想到现在我来刀你们了 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