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寨正山口小亭台处。
今日是赵邢当值守着,他顶着盛日等了一两个时辰都未看到山下或是有什么任何的响动,心底不免隐隐怀疑起这回大当家的是不是估错了,毕竟只是两个妾室,哪儿会值得六百两。
若是换了他,他肯定都不会救,又不是正妻,用得着花钱么,小妾还可再纳,白花花的银子没了那可就是真没了。
“赵邢,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宋吏恰得大当家姜靳景的令,来此处寻一寻,一眼果真见着赵邢在亭台上头都似要睡着了的模样。
赵邢被宋吏的这一声吼吓得瞌睡全然没了个影儿,蹭地一下弹立起,板着一张脸装作格外认真,可目光一晃,见着来人原只是宋吏,顿时又塌了肩,丧气道:“赵邢,要不你再去给大当家好好说一声,咱们这回的六百两会不会真的有点多啊?万一他们不给怎么办?这都一日了,完全没有动静。”
宋吏其实也正有此意,虽之前他们也绑过好一些官员的家眷,但好歹只是一个小官,这回绑了郡守之妾,一点也不比在虎口拔牙轻松。
“那我先去再给大当家商量商量。”宋吏想了想道,抬头看看赵邢还是那副懒懒的模样,语气一沉,“你且好好在这儿给我守着。”
“得。”赵邢抬了抬眼皮,算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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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寨里的人多是住在位于寨中的那片小竹楼里。
宋吏找到姜靳景,直言问道:“靳景,袁侪邦那厮今日都还未有动作,是不是没打算要来赎人啊?”
姜靳景正在仔细检查着上回从官道截回来的一批货,听见宋吏这样说后,也只随口反问了句,“不是还有一人吗?”
“那人其实也只是一个妾。”宋吏按照着上回下山后从街上打听来的继续道,“而且听说那苏墨也不是个重情之人,就从京中的来的公子哥儿罢了,来了咱们这乐晋后,也只知花天酒地,我看他应是和袁侪邦一路货色。”
姜靳景皱了皱眉,昨日他在山下时也听到了一些差不多的话,无非就是苏墨此人虽是平阳侯之子,却完全没有半点先前他父亲的事态,如今来乐晋一趟,怕也是只做玩乐,怎么来的,半月后也就怎么回京了。
“我去看看那两人,你们还是关在破屋哪儿的?”姜靳景勾了勾唇,原倒是他将人给看重了。
宋吏跟在后头,“嗯,李六一直在那儿守着的,没问题。”
两人方一出竹楼,二楼拐角处忽地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银娣赶来上,往两人中间挤了去,“我也要去。”
姜靳景轻语斥责了一句,“你去做什么?好好回你房待着去。”
银娣眉梢一挑,一举一动间全是娇俏,“我不,不过靳景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捣乱的,就安安静静地在你们身后跟着。”
姜靳景叹了声气,见她这么坚持,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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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和颜盼两人身上还绑着麻绳,纵使两人再怕,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挨一会儿,算一会儿。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充足光线猛地随之灌入,恰撒在两人的身上。
姜芜还是先侧头眯了眯眼,等到稍微适宜了点后,目光才慢慢迎上走进来的三人。
宋吏恢复了在人质面前的那股狠劲儿,率先蹲下身,舔了舔后槽牙后道,“看来二人的命在你们男人的眼里还是不值钱啊,这都这么久了,连个信儿也没有,说实在的,心底不疼啊?”
姜芜敛下眉,反绑在身后被粗绳勒破了的手腕处一阵一阵地又传来痛感,她逼着自己将注意力全放在手腕上,却不想,倒是令她自己更疼。
“不然,我或是让人带点你们的东西会去给你们男人看看?”宋吏慢条斯理道,像极了一条正吐着信子的毒舌。
“等等!”颜盼双眸蓄了泪,带了点恳求意味地问,“他,当真什么都未说?”
宋吏心底一顿,继而又是无情般地反问道:“不然呢?”
颜盼吸了吸鼻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想通了似地闭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忽地又哭着笑出了声,“也罢也罢,反倒叫我死前看清了,下辈子不再想着这些了。”
姜芜的双眸也渐渐红透湿润,她说不清现下到底是该疼一些,还是怕一些。
银娣毕竟是女子,虽从小在银寨里长大,到底寨子里的那帮男人从未让她接触过这种东西,今日是她第一回亲眼见到,不忍心地往姜靳景身后躲了躲。
姜靳景手往后护了护,皱眉仔细打量起地上的两人,每回都是这样,人绑回来了,总要哭哭啼啼一番。
姜靳景目光最先落在稍安静了一点的姜芜身上,恍惚间,竟觉眼前那双毫无悸动、纵然心底极怕,却仍不会露出半点或是分毫求助之色的杏眸,和已被他埋藏在最深记忆里的那双眼眸重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重了隐隐的一下,他每日绑的或是伤的人多着去了,又何止眼前的这一双。
姜靳景在两人面前蹲下了身,两指捏起姜芜的下颌,笑了笑,“若是当真缺胳膊断腿的,我还真舍不得呢,会写字吗?自己写一封回去。”
“你也一样。”姜靳景甩了手,对着颜盼的方向也扬了扬下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