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骥思考了一下午,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在家,等他的孩子顺利出生,再去腾格拉拼搏一场!
清晨,窗外树上的鸟儿在欢叫,晨曦把室内映得格外明亮,张倩在床上认真地做着胎儿恢复操,宋良骥在一旁认真纠正她的姿势。
吃过晚饭,西边的晚霞绚丽多姿,映红了半个天际。宋良骥挽着张倩的手,漫步在院内的道路上。
“张倩,我今天签了房子。”他们一边散步,宋良骥一边对张倩说。
分房可是一件大事、喜事。
“一套几?”张倩问道。
“一套三。”宋良骥喜滋滋的告诉她。
“哎喓,这么大!”张倩喜上眉梢。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宋良骥很实诚。
“几单元几号?”张倩想问楼层。
“三栋二单元六号。”宋良骥高兴的告诉她。
“你怎么能分到黄金楼层?”张倩喜上加喜。
“这次分房,工龄占的比重很大,我是四九年参加工作的,比王老总还早一年。”宋良骥对分房政策相当满意。
“这都是毛主任的功劳。”张倩心存感激。
“这人厉害呀,现在科研楼也有了。”宋良骥很是佩服。
“我们去看看?”张倩提议。
“好啊!”宋良骥挽着她的胳膊,等她慢慢转身。
两人来到家属院,只见一组高楼拔地而起,青砖青瓦,特别气派。水泥路已经铺好,就是路两边的绿化,还在施工当中。
他们俩来到三单元,慢慢爬上楼梯。
“质量真不错,你看这楼梯面,都没有裂缝。”张倩走路都费劲,还注意大楼的质量。
“脚下,注意!”宋良骥根本没有心思去看什么质量,一心注意着张倩脚下的安全。
他们俩好不容易上了三楼,宋良骥放开张倩,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打开自家的家门。张倩欣喜的一下迈进去,吓得宋良骥连忙上前扶住她,连声说:“慢点,慢点。”
三室一厅,厕所、厨房齐全。张倩欣喜万分,逐个房间看,边看还边问宋良骥:“多大面积?”
“八十。”宋良骥挽着她。
“呀,这么大!”张倩惊讶的说完,接着问到:“谢平、老拐呢?”
“他们在前面那栋楼,一套二,我看了,也很不错。”宋良骥真为他俩高兴。
“他们俩参加工作的时间与你相差十几年,真的不错了。”张倩也替他们高兴。他们俩看完房间、厕所,最后来到厨房。
厨房设在后凉台上,大约一米七八宽,三米左右长。沿晾台外侧,水泥锅台、水泥案板,水泥洗菜池,砌了一圈。
“喓,还有煤气。”张倩惊喜。
“煤气灶是后勤统一到工厂订的,出厂价,在大家的工资里扣。”宋良骥签的字,他要给张倩交帐。
“这多好啊,又方便,又便宜。”张倩称赞。
“看完啦,回家吧。”宋良骥怕她累,提议说。
“好,回家。”张倩很满足了。
两人走出门,宋良骥将门锁好,挽着张倩的胳膊,下得楼来。
走上了平道,宋良骥对张倩说:“所里通知,一个月之内搬完。”
“平房干啥?”听得出,张倩不想搬得那么快。
“当单身宿舍,施工队要维修。”宋良骥转述了原因。
“我挺留恋那里。”张倩舍不得与谢家、尹家分开。
宋良骥、张倩白天上班,早晚做操散步,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宋良骥陪着张倩到川医去检查,吴教授看了之后,对他们俩说:“不行哦,胎位还没有转过来。”
这一下把宋良骥、张倩急得火烧眉毛。
“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下午来,我给你做物理按摩。”吴教授嘱咐张倩。
一连六天,宋良骥准时每天下午三点,都陪张倩去川医,让吴教授按摩。你别说,吴教授真是医术高明,她就凭着一双手,还真的把胎位移正了。
第七天,还没等到下午三点,去川医矫正胎位,张倩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她大叫着:“良骥,良骥,快送我去川医。”
宋良骥早就准备好了谢婶儿的三轮车,他提上帆布包,放到后座架上,用绳子捆好,然后进屋,扶着张倩坐上拖斗,对谢婶儿说:“谢婶,我家的蜂窝煤炉上,还坐了水,麻烦你给灌一下。”
“快走,家里你不用操心!”谢婶儿挥了挥手。
李月英不在家,蔡兰英跑出来,问张倩:“要不要我去服侍你?”
“兰英,不用不用。哎喓,疼死我了。”张倩不敢按肚子,用手按着腿,连声叫唤着。
川医的产房,是一间大房子,中间用白布隔了很多格,每个小格里,放了一张产床,产床旁,放了一个床头柜,一把椅子,另一边放着输液架。张倩脸朝上,躺在产床上,一阵阵的嚎叫着,随着叫声,不住地扭动,好几次,疼得她一下抬起了头,接着又重重的摔在床上。
宋良骥到护士办公室,要来一把椅子,坐在产床里面。
吴教授忙着给张倩检查,测完血压,看眼球,听胎音,摸胎位。“现在不要使劲,听话,坚强一点。”
开始发作的间隔,时间还挺长,后来越来越短,两个小时后,就连成一片了。
张倩满脸汗水,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就连身上的衬衣都湿透了。她两只手紧张得攥成了拳,咬着牙,大声嚎叫着。
“你过来一下。”吴教授对宋良骥招了招手。
宋良骥跟着吴教授来到了护士工作台,吴教授郑重地对他说:“你家属目前的状况令人担忧,如果宫口还是不开,就会出现大出血,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那就赶紧手术。”宋良骥毫不犹豫。
吴教授从堆放表格的木架上取出一份表,递给宋良骥,并对他说:“手术也是有风险的,这是手术可能发生的问题,你先看看,到时决定手术时,你必须马上签字。”
宋良骥接过来一看,手术可能发生的意外,条条都致命,心里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不做有危险,做吧也危险,怎么办?
“怎么样?”吴教授催促起来,因为她还要去守着张倩。
“手术肯定要做,但这可能发生的意外,我接受不了。”宋良骥为难地说道。
“第几条?”吴教授问他。
“几条都糟糕,特别是第三条,保了小孩保不住大人,到时候,我下不去笔。”宋良骥的心情非常沉重。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问题,都很难一决。
“大人也不是不能保,就是花费巨大。”吴教授把核心问题说了出来。
“我们是公费医疗。”宋良骥不以为然。
“这些大项是不能报销的。”吴教授耐心告诫。
“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保全她们母子。”宋良骥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存折,交给吴教授,说:“这里是我们家的全部积蓄,如果三百元不够,我去借。”
“好,你先把这存折压在这里,到时不够再说。”吴教授接过存折,递给护士,并对护士说:“你给他开个收条送过来,我必须去看孕妇了。”
他们回到产房,吴教授忙于检查。
宋良骥望着张倩,满脑子都是顺产和剖腹产面临的风险,让他实在无法承受其痛,心中惶惶,头上的汗珠,密密匝匝,顺着脸颊往下流。
一个小时过去了,宋良骥的衬衣已经湿透,两眼一回儿看着张倩,一会儿看着吴教授。
吴教授也全神贯注,密切注视着张倩,好几次都紧张的站起来,准备下决心手术,但她还是忍住了,她要再观察一下。
最为危急的关头,就在眼前。宋良骥见吴教授又站起来,心里顿时“嘣嘣”直跳,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张倩,只见床单上沁出了鲜红的血迹。
“开了,开了。”吴教授不由自主喊了起来,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宋良骥一下瘫在椅背上。
吴教授在张倩的嘴上塞了一根木棒,对她说:“咬着,挺住。”
张倩一下紧咬着木棒,不住地抬头,歇斯底里的叫着。
鲜血把床单染红了。
宋良骥紧张、心疼、难过,他紧紧地抓着张倩的手。
“使劲,孩子露头了!”吴教授要求张倩。
只见张倩憋足气,凭着性命往下挣。也不知她那来的那么大力气,一下甩脱宋良骥的手,猛然间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随着激烈的疼痛,身子不住的扭曲,五指在宋良骥的小胳膊上抠来挖去,把宋良骥的胳膊抠的、抓的血肉模糊。
宋良骥一声不吭,心疼的望着张倩。
“哇——”一声啼哭,像天籁之音,响彻这小小的产房。
“恭喜你,是个女孩。记好,左腿上有颗小痣。”吴教授抱着婴儿,给张倩、宋良骥看。
不少产院,抱错孩子的事,时有传闻。宋良骥注目相看。
张倩看了一眼,笑了,笑得非常甜蜜,非常满足。
产房里迅速进来两个护士,开始收拾。
“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个护士在填卡片。
“宋琳。王旁琳。”宋良骥回答道。
“我们去把孩子擦干净,再送过来。”吴教授抱着小宋琳走出了们。
不一会儿,吴教授带着一个护士,抱着宋琳回来了。她将孩子轻轻的放到张倩的身边,站起身,这才注意到,宋良骥的小胳膊上,鲜血直流。她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宋良骥把手撇到身后。
“快来,我给你消下毒。”吴教授吩咐说。
宋良骥走过去,平举着手。吴教授一边给他用碘酒擦,一边对张倩说:“是你抓的你丈夫吧,你看人家一声不吭,这种情谊,很难得。”
“他这点疼,算什么,比起我,差远了。”张倩笑着对吴教授说。
“你别不知足,这个小产房,可是个大社会,各色人等都有。”吴教授对他们俩说:“有的婆婆,见生了女孩,一下就摆脸色,理都不理;有的男人,一听说剖腹产,硬是不掏钱,直到我们要他转院,这才不情愿地掏出来;有的男人,产妇在里面嚎,他在外面伙着几个兄弟斗地主。”
“吴教授,还有更坏的,有个婚外出轨的男人,在他老婆怀孕的时候与他离了婚,这位产妇生了个男孩。第二天,她的前夫带了一帮人,来抢孩子。”护士在一旁插话。
吴教授给宋良骥包扎完,对张倩说:“像你丈夫这样的,少!好了,你们两天后就可以出院。”
“谢谢你,吴教授!”宋良骥由衷的感激她。
吴教授笑了一下,和护士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对他们说:“这是应该的,只要你们母女平安,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