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县老爷家做管事,今日一早便听见有人报官,一个胖子一个老头,就跪在府门口,赶都赶不走。”
听他说到老头,董寄辞脸色微变。
“他们去官府报什么?”董寄辞冷笑道,“难不成是去自首的?”
“少爷啊……”刘学涛一听他这语气便知不妙,“老侯爷走了,也没有什么故国旧朝了……莫说隐姓埋名,我们这些身世不清不楚的人,在这齐国也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的。”
董寄辞捏了捏拳头,冷声道:“他们二人,一个欺侮林姑娘,一个抢了我母亲遗物作威胁……什么故不故国的,我要是再忍下去,便是个窝囊废。”
“哎呀!”一听见董寄辞提到陆夫人遗物,刘学涛痛心疾首:“我就说他们这帮刁民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府衙未必会管……他们正是拿着夫人遗物去的,说您是故国将领之子,因为贼心暴露而恼羞成怒,将二人打伤。”
“试问,十日雍州血流成河,齐人连老侯爷一个死人都忌惮无比,更何况少爷您呢!”
“我一听这还了得,先将两人拦下了,只怕也拦不住多久。老爷今日恰巧去后山敬香了,下晚才会回来……所以……”
“还请您现在就收拾吧。”
董寄辞手紧紧地握着桌边,他疑惑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就这样巧地遇见,更没想到那个老头除了用镯子来威胁自己甚至为了防止他逃走告发自己,而留了这一个后手。
林昭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就好像告诉他无论要去哪里,都不该丢下她一样。
“我也该走了,还请少爷晚上立即与线人接头。”刘学涛不顾他眼底的复杂与纠结,再一次嘱托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只小锦囊:“少爷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董寄辞捏着锦囊,一时间说不出话。
刘学涛冒死来护他逃走,是不是冥冥中母亲与父亲的庇佑,告诉他命不该如此,至少不该绝于此地。
且说刘吉从麻袋里爬出来,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他用袖口抹了抹脸,有几颗牙松动了,满嘴都是血味,他越想越气不过,恨不得回家拿把刀去盈春楼拼命。
也知道那东头盈春楼的少东家下了命令,但凡他靠近茶楼一步便要放狗赶客,如果此时他硬闯茶楼和那混小子讨个说法,明显是自取其辱。
刘吉一面低低地骂着,一面不自觉已经走到了盈春楼的街角。
江南建筑高低错落,水道与青石板铺成的桥就像是互相交错穿行的竹篾,屋檐的风铃与骑马墙相互呼应,像一道织造缜密的彩带。而盈春楼就建在水边桥下,静静地候着往来的画舫和小舟,颇有探月揽花之韵。
“走路是不长眼睛啊!”有个老头子与他撞了个满怀,骂骂咧咧从地上爬将起来,嘴里还嘀咕着:“马勒戈壁则个吊盈春,怎么建得缩到里头呢?”
刘吉盯着那人,只见那老头冲到盈春楼门口,框框砸门,嘴里说的是土话,叽里咕噜一通的骂,骂得那盈春的窗户都嗡嗡作响。
“嚎个落比,阿是家里死了人了!”旁边邻居听不下去,打开窗和那老头对骂到。
那老头还想骂回去,只听见旁边有个笑容满面的胖子在朝他招手。
“老人家,怎么回事?”刘吉擦擦手,把老头拉到街角:“你也是……”
“我来喊我那讨债鬼死回家!”老头不傻,翻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油腻肥胖的人,一身见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张老脸丝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鄙夷,随口编道:“听旁人说,他和盈春楼那个不学无术的少东家活流斯,天天过的是神仙日子,把老子饿死在家里也不管。”
“你说的那,可是个姓董的?”刘吉装作惊讶,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董寄辞那难掩锋芒的气度,显然和面前这糟老头子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老爸爸,你不晓得,你家那好儿子把我一顿好打,今天我就是来找个公道的。”刘吉一手拎着那瘦猴似的老东西,作势要往盈春楼跑,老头一把拉住了他。
“谁和他老子儿子,他只不过是……”一听这人要来讹钱的架势,老头连忙撇清关系,扬扬眉,把他捡到董寄辞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唉哟,您是不晓得,那小子的拳脚功夫了得怕是不会安心呆在你手下……”刘吉虚情假意的,“要是他把您杀了,夺了镯子就跑,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年轻人,还是见识少了些。”老头指着那厨子笑道。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古拙的银镯子,光面的,没有刻任何花纹,每一道划痕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内圈只写一行小字:可名,成元三十八年造。
“可名?哪个可名?”刘吉还是不懂,想上手摸摸那道平凡无奇的镯子,想知道究竟有什么奇妙蕴含在这只小小的镯子里,却被老头甩开了。
老头慢条斯理地用衣角擦了擦镯子上的指纹,仔细包好了放回胸口贴身的口袋里。
“九州为之骇然的雍州惨案中,以身殉城的定云侯夫人,姓陆,名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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