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赛的头彩奖励很丰厚,由胜出的蹴鞠队自由瓜分。
但舞阳公主贵为中宫嫡出,哪里会没见过好东西?这些显然不够打眼,遂也未拿什么。而翟棠痴爱习武,这些绫罗绸缎、珠簪宝珍,也不能勾起她的兴趣,她纯粹想活动活动身子骨罢了,遂也挥了挥手。
一时间,只剩步如琅和洛望舒分享这些丰厚奖品。
洛望舒瞧了瞧,只从中挑选了一会子,便伸手拿了一根金丝香木嵌玉蝉花簪,冲步如琅笑道:“我就只喜欢这个,步娘子剩下的若是喜欢,皆拿去吧。”
简直发了!步如琅福了一礼感激不尽,大包大揽拿下,又想起南康长郡主为答谢她送她的那只镯子,暗叹这趟花令会之行收获颇丰!
但她得意之时,并不知暗处凝视她的两人,已经悄然为她设下了一盘局。
南康长郡主带着清辉亭的众位贵女正要前往宿云轩制香合香,这头几个在观莲榭插花赏莲的贵女前来汇合。
其中有个鹅黄罩衫的贵女提着裙裾,匆忙行了一礼,面上却心急如焚,对长郡主慌张道:“郡主,臣女有一事相求。”
南康长郡主蹙眉,狐疑道:“怎地了?”
“臣女的一支金海棠碧玉珐琅珠步摇不见了!就在方才去更衣间时,臣女换衣之际,分明将那簪子放在梳妆案上!但后来去寻时却不见了,”怕郡主觉得不是大事,随意打发了她,那鹅黄罩衣的贵女又匆匆补充一句,“那簪子是太后娘娘赐予家中祖母的,眼下这丢了可怎么是好?”
若是一般的步摇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贵重就贵重在是太后娘娘赏赐的,那意义就深重了。
当今太后并不是宣和帝的生母,是先帝的嫡皇后,她的两位皇子皆死在九子夺嫡之中。
当年在先帝驾崩之后,她亲手拿出那道遗诏,雷令风行扶宣和帝上位。宣和帝登基后立马将她尊奉为太后,而自己的生母良妃只奉为良太妃。
这位太后长居慈宁宫中,深入简出,平时只有宣和帝和皇后才能得她一面之会,其他人想见上一面难上加难,更何谈赏赐外妇了,遂这步摇的珍重可想而知。
南康长郡主裹了裹肩上的斗篷,眸色暗沉,一针见血挑出了言语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在你离开更衣间,直至你折返寻这步摇期间,有人拿走了这支步摇?”
不知怎地,步如琅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勇安侯府的几位姐儿。果真,那甄昙一双淬了毒的眸子,正如蛇蝎一般盯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
“那步摇是何样子?”
“那步摇的制作手艺是几十年前的了,家中祖母说珐琅材质这些年来京城中都无人精通,臣女的那只便是海棠状貌的珐琅步摇,缀着珠帘流苏……”
那贵女越说越详细,步如琅眼前乍现适才甄昙那副恨毒她的面色,心中浮现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勇安侯府那些蠢毒的小姐们,莫不是要把这偷窃步摇的罪名嫁祸给她罢?皇后娘娘赏给她的那支步摇的模样,和这贵女描述的状貌几乎相差无几啊!
况且甄姝和甄婉在马车上还论道她今儿的打扮,不可能没见过她鬓发间的那支步摇!
但席间的那些贵女哪会关注她的着装打扮呢?她们的注意力都在今日花令会的活动上去了,就算看见了也会装着没见着,没什么交情,自然不可能淌浑水为她出头。
所以,要是她被污蔑了,只有勇安侯的那几位姐儿可以为她作证。但若是指证她的人就是侯府的人,那么是否有甄家女儿愿意为她作证,那就不好说了。
且这步摇时下就在袖子里装着,她方才蹴鞠的时候嫌这步摇跑跳起来丁零当啷的碍事,于是便摘下来,塞进袖子里装着。
“臣女好像瞧见过这步摇……”须臾,一道听似嗫嚅之声,打破时下的僵局。
开口的正是那甄昙,步如琅双手抱在胸前,面色漠然睨着她,暗暗冷笑一声:蠢人要来找事了。
南康长郡主拄着拐杖,忙道:“你在哪看到的?”
众位贵女左顾右盼之际,那甄昙神色纠结,状似大义灭亲模样,缓缓抬起手臂,指着步如琅:“臣女看见步娘子……似乎有一个海棠状的步摇。”
她喊得是“步娘子”,而并非“如琅姐姐”,这便是明着把她划出勇安侯府的姐儿之列。
顷刻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步如琅身上,比起在松鹤斋承受的那些目光,还要毒辣、不屑几分。
步如琅寥寥牵动下唇角,浑不在意,一抹讥讽跃然眉眼:“昙姑娘,你莫是眼睛花了瞧错了才是。”
甄昙无辜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会的,方才在清辉亭蹴鞠之时,我确实看见步娘子你将一只海棠步摇塞进袖子里了。”
甄婉抬手掩住唇,装作惊讶,有意无意起哄了一句:“步娘子若是想证明清白,让一个嬷嬷检查你袖子里是否有步摇便是了,免得让人冤枉了你不是?”
身为步如琅血亲名义上的亲姐妹,甄姝半天未作任何反应,只一旁揪着衣裳,愣生生地看着步如琅身陷舆论漩涡之中,眉间神色只复杂。
那鹅黄罩衫的贵女也点头称是,这反而让步如琅觉得不太对劲。
她对这鹅黄罩衫的贵女慢慢有点印象,她在松鹤斋招呼侍女端上那两道鲜食时,这位贵女当时似乎一直盯着她看?步如琅陷入深思,回忆着那贵女当时的眼神——她当时看的,未必是她的脸……应当是她鬓发间的步摇吧?
她正复盘思路整理来龙去脉,一时并未出口否决。但舞阳性子护犊,步如琅为人她还算了解一二,有点小聪明,但决计不可能做出这等子宵小之事。
她斜眼冷睨着那几人,抚掌大笑,言语之间遍布维护:“本公主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情深姊妹,巴巴赶上来帮着外人,反倒欺辱自家人的?勇安侯府的家风甚好啊,大义灭亲之事倒是做的不错……”
甄昙等人闻言,咬唇白了白脸,没料到舞阳不留情直接下她们的面子。
翟棠和洛望舒也相继出声,替步如琅讨回一分公道。
她俩也不喜欢勇安侯的那几个姐儿,如此断然指摘自己的姊妹,看起来小家子气极了!原本只是不怎么待见甄媚罢了,现下看来那甄家闺秀,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也是苦了步娘子,竟是这些豺狼虎豹之人的姊妹!
南康长郡主摸了摸眉上的抹额,被这四下起伏的各种言论弄糊涂了,这到底是何人动了那步摇!
步如琅也不愿意郡主为难,只直勾勾盯着那甄昙和甄婉,双手叠在身后,泰然自若道:“我袖子中确实有一只海棠步摇,但是这怎的就能说,这便是这位贵女说的那只?”
鹅黄罩衫贵女闻言,默不作声朝甄昙那边瞥了一眼,仿佛得到了什么暗示,眼神一亮:“步娘子你将它拿出来,让我辨认一番便是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自个儿的步摇。”
你当然会认得,即使这不是你的,你也会一口咬定这是你的步摇。
人精步掌柜忍不住讥讽腹诽。她掌管如意楼多年,这种坑人把戏见识多了,这些所谓的闺秀作起事来真是毫不逊色,比之那些奸商也不谦让!
这鹅黄罩衫的贵女必定是与那甄婉甄昙一伙的,她们串通好,先是黄衣贵女捏造谎称自己丢了步摇,到底丢没丢所谓的海棠状貌的步摇,却是不知。
但只要借着这个由头,栽赃到她步如琅头上即可。
皇后赐给她的那只步摇,虽她戴过一会儿,但想必在场也没有几个贵女将注意力放她身上,也并未真正瞧清楚她鬓发间那只步摇,那也就不能实质证明——她之前便有一支和那黄衣贵女嘴中的步摇类似的海棠款式。
只要她们一口咬定了她步如琅袖子里藏着的那只便是,她百口莫辩,就算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而勇安侯的那些姐儿们怕引火上身,更是不会为她辩解。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猜一猜这步摇到底怎么一回事?猜出来的有红包!【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