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嫔没要到尼珠氏,所以她自打进了储秀宫的门,便撂下在外面时的那副假贞静模样。不过,她还算有点理智,没在院子里闹起来。只等一回自己寝殿东暖阁,才低喝了一句“贱婢”。然后,把宫女送上的茶盏摔在地上。“当初在北五所我就知道那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如今倒好,居然去了启祥宫!”
王公公示意其他奴才先退下,等人走空了,他迈步跨过地上的碎杯,才走到孙嫔近前。“小主,您既然知道她不安分,那还气什么?嘿嘿,要是奴才看,这反而是好事。您现在轻易不可动气,您就算不顾着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及肚子里的皇嗣。您且先坐下,容奴才慢慢同您说。”他扶着孙嫔坐下。
“您看今儿,您一反常态后,太后和皇上有何反应?”王公公问完,又去外间,让奴才们再重上一杯茶,然后唤人去给主子传些夜宵来。这些都吩咐好后,王公公才重新走到孙嫔面前。“奴才在一旁,把太后和皇上的惊讶之色都看在眼里了。您呐,算是让他们重新为您改观了。这就是最大的好事。”
“我当然知道!太后和皇上见我懂事了,那舒心的样子,哼。就好像你的主子我以前有多刁蛮似的!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现在就想知道,那贱婢尼珠氏,她现在算是启祥宫的人了,图佳氏那个蠢的,岂不是更方便了贱婢要向上爬!你不如为我想想,怎么解除这个眼中钉!”孙嫔气急败坏道。
“主子,您又忘了奴才的话了。切记,不可动怒。您先慢慢缓着自己的心气儿,奴才慢慢同您说。”王公公见孙嫔脸红了些,忙让她先缓缓。“如今,云嫔和淑嫔都是认为尼姑氏是个好的。皇后呢,奴才在一旁观察,得出一个结论,皇后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可因为她的确往日里服侍公主有功,所以皇上愿意给她一个脸面,把人送到了启祥宫当宫女。其实,不管有没有北五所这档子事,她在北五所也好,在启祥宫也罢,您都不用如临大敌的。”
王公公见孙嫔一脸不解,他才笑道,“她在北五所,那么因为公主,皇上就不可能真对她有什么想法。若是她在启祥宫,同样,一个做父亲的,如何能同自己女儿的旧宫人牵扯出什么。尼珠氏如果敢有所行动,第一个要把她惩治的,便是太后、皇上和皇后。您还怕什么呢?再者,您想出心中的恶气,就更要成人之美,她不在咱们储秀宫反而是对的。如今你同图佳氏也算有了些交情。您去推心置腹一番,尼珠氏若是在启祥宫有事,也牵连不到您。”
“您且按着奴才说的做就是,就和图佳氏继续交好。就算图佳氏一时不信您说的,以为那个贱婢真是人畜无害。可她若是聪明人,自己也会去多番打听。就算她不去打听,奴才到时候都要去帮着您和她去好好了解了解这个尼珠氏。若是有其他人的证词了,嘿嘿,那尼珠氏才算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孙嫔没认可,反而横了王公公一眼,“若是你说的,到时没有发生怎么办?皇上若对谁有意,能顾忌上公主吗?你可别忘了,所谓前有脏唐臭汉,这些君王有几个能在美人面前不是英雄气短?若她被封了贵人常在,那时,我再想对付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怕太后是巴不得有新人能勾上皇上呢!”
王公公呵呵一笑,“主子,您说的不假。可是,她真若是事成了。您说,图佳氏会如何?那启祥宫的日子,可就是有热闹瞧了。那时候,有人比您还要恨着她。若是有人能为您除了心头恨,又不脏您的手。咱们何乐而不为呢。您倒是可以趁此让皇上真就以为您性子变了,好好笼络住皇上的心才是。”
“您看,您现在有孕,已是不便伺候皇上了。这如今皇上愿意雨露均沾,反而是更是对您有利。不会有独宠专宠的人,孩子一落地,您地位自然更稳。若是十月怀胎时让太后和皇上确信了您已经是大方端庄,那日后封妃路,谁还能拦得住?您今儿对外说了,图佳氏开解您。那往后,您也得开解她啊。这好事,您做了也得留名。您且放心,这启祥宫的事,奴才自会帮您一起打听着。有奴才在,您还怕什么?奴才何时让您失望过。”他趁热打铁道。
就在王公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通孙嫔时,储秀宫的小郑子被使唤去了御膳房。“曹庖长,问您安了。我们小主如今有孕,饿得快些。总是麻烦您这儿,实在是过意不去。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要是白日里,奴才绝对不同您客气。这离着亥时没多久了,您就别推脱。若王公公知道您不要,到时也是也要骂我不会办事的。”曹小郑子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自是王公公给的银子。总是麻烦别人,就要准备好打点事情的银子,王公公还是很会做人的。
曹庖长也不客气,收了银子,笑模样自然加深了些。“哪里的话。都是为着皇上分忧办事,如今孙嫔小主胃口好,皇上自然会更高兴。当主子的高兴了,咱们当差的,才有好日子不是。今儿这顿夜宵,不知孙嫔小主有何吩咐?咱们是老三样,还是做些旁的?要不要我给你推荐推荐,你拿去给她。”
“王公公在奴才出来前交代过,不敢让御膳房的大伙受累。您此时方便什么,就来些什么。只是清爽些,若有去火气的,来些就更好了。您若是有现成的,您又还瞅着不错,我自是信您。您只管弄,我会带回去给孙嫔小主尝尝的。实在是给您添麻烦,这么晚了还下起了雨。”小郑子很客气的笑道。
曹庖长多日都和小郑子打过交道,察觉他为人恭谦有礼,印象不错。听他说起下雨,这才注意到有水气正从窗前飘到屋里来。他一扫小郑子,想起方才没见他撑伞来。“咱们就不讲着客套话。今儿这场秋雨,老弟你也没拿伞吧?那谁,你去,给郑公公找把好伞来!”曹庖长随手指了一个拜唐阿道。
“杏仁茶,山楂糕,芸豆卷,这三样还是可以的。清火的东西吗,再来一个冰糖炖雪梨就是了。你在这稍坐坐。”曹庖长喊了一嗓子,就去准备了。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着的,只需要下锅或是从屉上拿就是。唯一需要久一点的,也不过就是冰糖炖雪梨。这一切弄好后,自有小太监们上手端出装好。
这东西听着貌似多些,其实,山楂糕和芸豆卷,都是在一个小碟上。而杏仁茶和冰糖炖雪梨,也不过各一盅。这些,最终都放入了一个雕漆描金的三层食盒里。曹庖长把伞也送到了小郑子的手里,还很是热心道,“让你久等了。不过眼下雨还没停,这路上湿滑,怕是不好走。我让人挑了灯笼去送送你吧?”
小郑子也瞅了瞅门外的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您这都忙了许久了,我可不敢再耽误大伙。您都早些歇息吧。我自己打伞走,您借我一个灯笼就成。回头,明儿个我再给您送回来。”他还是不忍心劳动别人。“这路也走了几年了,想必应该没事。不劳动您啦,您看,您和他们都够辛苦的。”
曹庖长心里感叹,也不再坚持。只把灯笼塞到小郑子手里。他亲自开了门,多叮嘱了几遍,“你可别逞能。要是实在不行,您再折返回来扣门就是。我这且熄不了火,怎么也要等陈总管那边给信,我们才能闭门的。您当心脚下的路!”今儿,曹庖长不知为何,总觉得不踏实,可又不好强硬要相送。